李瀾清楚自己在寧王心中的存在。
一個不怎麼在意的妻子,生了一個不值得在意的嫡女,給她請封郡主,供她衣食住行,管到她嫁人,了斷父女緣分。
可以了,拉倒了。
寧王和她都覺得這算得上負責了,窮人家有把女兒胡亂嫁了,給兒子換親的,權貴人家也多得是為了家族,拿女兒聯姻的。
寧王固然不愛,可也沒在女兒身上算計過什麼,隻是不在乎罷了。
兩人的父女關係,靠一層薄薄的責任聯結。
“父王用過早飯了嗎?”
李瀾突然出聲。
問完後,她自己就後悔了,這叫什麼問題,既沒問到點上,也沒有對長輩的尊敬之意,反而有點像平輩的口氣。
她並非長袖善舞之人,但也不該犯這麼愚蠢低級的錯誤。
是父女關係太尷尬的緣故嗎?
寧王也沒想到她會突然來一句,頓了頓,回道:“沒有,冬日寒冷,不思飲食。”
語畢。
空氣裏安安靜靜的。
他驀然驚醒,跟十七說這種話幹什麼,好像讓人家上趕著關心以示親近似的,直接回一句“吃過了”不就行了。
誰還真關心他吃什麼,不過起個話頭作用。
真尷尬。
李瀾穩了穩心神,側目看了丫鬟一眼,抬手示意,那幾個丫鬟便落後幾步,她挺直脖子,望了一眼前方長長的宮道,還有圍在人的兩邊、高大的宮牆。
前世不知走了多少回,總也走不出去。
可熟悉感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她開口問道:“女兒受封郡主那年應當是進過皇宮的,後來再沒進過,還是女兒忘記了?”
“隻受封時進來過,你那時年紀也小,估計也記不得。”寧王回道。
那也就是說,她是皇室宗親不假,跟皇帝在血緣上是實打實的堂兄妹也不假,但實際上,根本可以說是不認識。
李瀾接著道:“昨日與國師見了一麵,陰差陽錯,沒能說得上話,甚為可惜。”
所以今日想見她的人,或許是國師。
王月食身為國師,地位尊崇,皇宮之中又處處藏著耳朵眼睛,許多話都得繞著彎子來,但她相信自己的父王能聽懂。
父女倆對視一眼。
李瀾看著父親,說道:“聽聞國師能看穿日月,通曉未來,佑我郢朝氣運不為妖邪所擾,女兒若是能從國師那學得一招半式,也為國做出貢獻就好了。”
她不願嫁人。
出嫁女要伺候丈夫婆家,管理後院,別說跟國師學習了,有沒有時間出門都難說。
寧王能聽懂李瀾的弦外之音,但應與不應,他心裏打了一個轉,他是皇帝的叔叔,輩分大,年紀大,求個安穩也能富貴榮華地走完一生,不必非得巴結國師。
但十七若是能走通國師這個路子--對於憶丹也有好處。
他的孫女啊,誌高才大,心又野,在京都遲早惹出禍事來,他一把年紀,護不了孫女下半輩子,兒孫中又再沒有爭氣的。
下下閑棋,燒燒冷灶,或許能有意外收獲。
“看緣分吧。”寧王說道。
緣分?
這還不是憑一張嘴,說有緣分就是有緣分,說沒有就是沒有,而京都最能定緣分的人是誰,當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