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朔番外)有桑(1 / 3)

小溪邊的梓樹又開花了,淡黃的梓花被老翁采下,細細地放入信封中,寄往有桑的故裏。

有桑在釀酒,洗淨的糯米和著從小溪裏打起的清冽的山泉水封入酒壇,埋在竹林裏,待到開壇之時,飄香十裏,回味無窮。

此酒無名,因為釀酒的獨臂男人名喚有桑,過路的人便稱之為:有桑酒。

有桑將最後一壇酒封好封泥,埋入竹根底下,掩好土。竹林外隨著最後一抔土被拍緊,傳來一陣雜亂的吆喝:“有桑掌櫃!來十斤有桑酒!”

有桑挑起盛著酒的籮筐,籮筐挑著剛釀的酒來,也挑著釀好的酒出去。

有桑這時走出去,籮筐內就是從土裏剛挖出來的酒。

沿著小徑走出竹林,一家小酒肆立在道邊,這是金陵城外方圓三十裏唯一可以供路人歇腳的地方。

酒肆是沒有名字的因為掌櫃的名喚有桑,所以過路歇腳的人們就叫它:有桑肆。

有桑酒肆的生意還不錯,衙役領差辦事會路過這裏歇腳,商人來往交易會在這裏歇腳,姑娘夫人來往娘家也會在這裏坐坐,文人雅士也會皆一隅之地飲酒吟詩賞竹。

今個兒來了十幾個俠客,個個豪氣幹雲,大馬金刀地占了大半個酒肆。

正好取酒回來,有桑挑著籮筐直接過去了。幾個大漢也不嫌封泥汙垢,大手抓起幾壇,一把撕了封泥,和著些許泥土就將酒順著桌上已擺好的一圈碗倒了過去。

一壇酒溢了小半壇也不可惜。

“有桑掌櫃,你這裏有粥沒有?我一個兄弟昨天不小心受了傷。”一個大漢灌了一碗酒突然想起什麼來大喊道,“有棗也來點兒下酒!”

有桑回答:“早上熬了粥我倒是沒吃完,若是不嫌棄……”

“哎!江湖中人還挑三揀四什麼?窮講究!粥賣了我們吧,再來點花生饅頭什麼的,有肉最好!”還是那個刀客打斷了有桑的話,然後大掌拍了拍身邊一個年輕的俠客道,“應老弟,你真沒有口福,這有桑掌櫃釀的酒可是一絕啊。”

長身玉立的少俠一笑朗聲道:“不過小傷而已,哪裏那麼金貴,大哥言重了。也給我滿上!”

有桑轉身回屋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過頭看向了那個滿飲一海碗的劍客。

那個人的口音……是鄉音,久違的鄉音。

有桑酒肆在這兒佇立數年了,有桑還是第一次聽到鄉音,第一次得遇故知。

“少俠,你的粥。”有桑將菜和肉擺了一桌後,將一碗粥親自捧到了應城麵前。

粥還冒著熱氣,粥裏加了兩顆紅棗,還打了個雞蛋。

應城愣了愣,然後猛地站了起來,欣喜地看向有桑:“這是掌櫃做的?我家鄉那邊有人受傷了,家裏人就是這麼熬一碗粥讓受傷的人補身子的。”

有桑微微一笑:“原來是同鄉人。”

“應老弟,你是那邊的人吧,你還從來沒說過你家,要不現在就說說,你家那邊有什麼?”刀客抓了一把羊肉大口咀嚼著問。

“我的家鄉……”應城沉吟片刻,然後拊掌笑了,拊掌兩下又指向有桑,“有桑,有桑!”

眾人不知所謂,唯有有桑了然於胸,思緒頓時如風中絲絛,被吹成了淩亂的一團。

有桑和應城的家鄉依山傍水,青山與碧水之間,是大片大片鬱鬱青青的桑田。

桑葉喂飽了蠶,蠶吐出了絲,絲娘把絲紡成布,裝上船,運往遠方,當船回來時,就帶回來養活人的米糧錢財。

桑田之間最俏麗的那個姑娘是有桑的姐姐。

在桑田中奔跑的有桑還不叫有桑,娘親和姐姐在紡織機前抬頭看著他,喚他:“桑哥兒。”

青翠欲滴的是桑葉茂盛,如火如荼的是姐姐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