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那日,四月煙雨朦朧。
馬車直直拐進宮裏,我被帶到了陛下禦前。
陛下問我是否有心救國。
我說是,還與他誇口說我學過武功。
年邁的陛下隻是笑,將一塊東宮太子令牌親手遞到我手裏。
“救國並非隻有一條路。”
“你來做大邕的太子妃,日後的皇後。朕看著你興復我大邕。”
“朕的太子,由你挑。”
當時我年少意氣,一心隻記得陛下說的話了,忘了拒絕。
後來兄長們擊退北夷三百裏,大軍凱旋。
我亦成了全京城最耀眼的女子。
太子還未立下,我便已是玉冊在旨的太子妃。
我也並未辜負陛下,從那後,祖父祖母傾心教養與我。
陛下常召我入宮聽政,宮中皇後娘娘更將我領在身邊讓我學習接人待物之規矩。
我自幼勤學,又啟蒙早,陛下和皇後娘娘還有祖父祖母的教誨,我時刻也不敢忘。
陛下的皇子很多,他們有意無意地想要接近我,可我並非蠢貨,知道他們為了什麼,我一邊敷衍著,卻並不在意。
最終在那年冬末,我選定了我未來的夫君。
他並非兄弟裏最能幹厲害的那個,可他是眾皇子裏,最重民生又最不軟弱的一個。
陛下和祖父說過:仁君重民。
民可載舟的道理,我自幼便聽聞。
陛下的皇子們都不是蠢笨之人。
我的太子如我所見,對政事格外敏感,封儲後所作所為也頗有仁君兼具明君的雛形。
大邕才經戰事,百廢待興,於是太子封儲後,陛下更放開手興復我朝之武力,又命太子重賢舉能。
有我榮氏和妹族齊氏的幫襯,太子更是如虎添翼,不過五年,便在陛下的示意下輕鬆收復幽州以北失地,重建北境屏障,又令隋國公世子駐守西北,一時之間,大邕之勢盛於前朝,引諸國遙拜。
大邕漸又進入了安穩的年歲。
又三年後,陛下駕崩。
臨終他留我和太子在榻前,要我們患難與共,趁著國勢大好興復大邕,不必太在意他的身後事。
陛下走後,新帝也的確遵循了他的囑咐,將原本已然穩健的大邕朝前推了一些。
與此同時,他的後宮也越發添了新人。
對此,我並不在意。
人至死是愛美的,他是皇帝,有大邕禮法為他護航,非我人力所能扭轉。
我更在意我的太子恒兒。
他八歲了。
我會傾全力去愛護他,將他培養替大邕開疆拓土的君王。
我一心傾注於太子和國事,卻忘了身後的鬼蜮技倆。
不知過了多少年,他冊封了他的青梅竹馬喬氏為貴妃,更大肆重用喬氏焦氏,又暗中削弱榮氏和齊氏在朝中的影響。
他的確是個賢明的君主,他上孝太後,下厚黎民,唯獨對我,始終隔著一層,連帶著對恒兒也多了些看法。
我多少次明裏暗裏告訴過他,我隻要我的兒子安好,隻要我的族人無憂,可他卻越發戒備警惕起來。
沁芳告訴我,是喬貴妃和喬氏一族的人在使力了。
我覺得可笑。
我堂堂皇後,勤懇多年,末了還要受製於她們嗎?
可我低估了一個皇帝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