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冬天。
一場大雨過後,整個G園古玩市場看上去難免顯得有些蕭條,事實上近幾年古玩圈的生意都不好做,一是這周邊商戶層出不窮,導致競爭異常激烈;二是這些人多半都是半路出家,沒有幾個是真材實料的,之所以能夠在這裏生存下去憑的就是那一張嘴,他們的出現無疑擾亂了整個古玩市場。
不過在這魚龍混雜之地,自然有臥虎藏龍之人,而且不在少數。
這當中就包括三年前從考古研究所辭職的胡力,與他爺爺胡少華一般,胡力一向低調行事,與人合夥開了這間古董店也是為了多攢些資金,好籌備前往X區尋找當年無故失蹤的父親,隻可惜近來年行情不太樂觀,三年來也沒攢下多少錢。好在他的合夥人是個能說會道的主,這幾年憑著一副鐵齒金牙也搗騰出了不少熏貨(假貨),也算是小賺了一筆,否則他這間店鋪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一天,大雨剛過。
G園古玩市場177號門口,一名身穿衝鋒衣的男人仰頭凝視著頭頂上的招牌——財力齋,他的臉和脖子纏著一層防風沙頭巾,大半張臉都被他那長發給遮住了,像是剛剛從沙漠戈壁中走出來,若不是喉嚨上隆起的喉結,還真分不清是男是女。
財力齋內,胡力正透過玻璃窗仔細觀察著這個怪人,身旁的合夥人宋財見其推門而入,順手從架子上拿了一件八刀蟬,並壓低聲音對胡力說:“老胡,快瞧。那家夥進來了,看樣子是有東西要脫手,這回你小子可別攔著我,再搞砸了咱得吃土了。”
沒等胡力開口,宋財就滿臉堆笑迎了上去,露出了嘴裏那兩顆鑲金的門牙,按照他的說法,他的這兩顆門牙叫‘招財牙’。他刻意將那隻八刀蟬在那人麵前晃了晃:“嘶,這位老板好眼力,能夠在這偌大的G園找到我們財力齋,您慧眼。不知您是來尋寶還是來出貨?”
那人沒有立刻回答,看了看宋財手中的八刀蟬,又看了看一旁的胡力,淡淡的說:“我是來找人的。”
“啥,找人?那您來錯地兒了。”宋財立馬收起了他那張生意臉,“出門直走右拐再左拐,就到派出所了,勞煩您移步去那邊找人吧。”
“八刀蟬?”那人見宋財下了逐客令,隨即話鋒一轉,四下環視著財力齋內的各種古董玉器,語氣頗有玩味之意,“想不到你們這居然也賣贗品。難道,就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短短的一句話說完,宋財嚇的一身冷汗,連忙向身旁的胡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來者不善,同時心裏也在暗襯:這家夥不會是來找茬的吧,這幾年雖說倒騰了不少熏貨出去,但他都是脫了七八次手,按道理說有人來尋仇的幾率很小,這家夥究竟什麼來頭?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這八刀蟬哪裏不對了?”宋財倒要看看這家夥幾斤幾兩。
那人笑了笑沒有說話,從胸口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照片,輕輕地擺在桌上,將它推到了胡力的麵前:“不瞞兩位,我來這裏是尋一位故人之子,並非是來做買賣的。我已經找了整整七年,卻仍然一無所獲。不過,我打探到他在這開了一家古董店,據說有些能耐,我在這G園四處打聽了一下,都說貴齋實力非凡,所以懇請兩位掌掌眼。”
“你是說,我或者老胡就是你要找的人?”
“可以這麼說。這裏大小幾千家店鋪我幾乎全找遍了,你們這是最後一家,我希望你們其中一位,就是我要找到的人。”
“喂,哥們,你這故事編的確實不錯,不過你不覺得有些太扯了嗎?我看你歲數也不大,怎麼演起戲來一套一套的,甭在你宋爺我跟前擺譜,趕緊的麻溜的,從哪來回哪去,聽明白沒?”宋財一看來人滿嘴鬼話連篇,那還跟你客氣什麼,準備將那人轟走。
“等等,你要找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胡力伸手攔住了宋財,據他觀察眼前這個人並不像是個騙子,從他的穿著上不難發現一些端倪,好歹自己也在考古所工作了十多年,這家夥身上穿的衝鋒衣就是考古人員必備的工作服,還有他的那雙眼睛滿是自信,看樣子應該有兩把刷子,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還有那張放在桌上的照片,雖然照片被那人用寬厚的手掌蓋住,但他透過那人手掌的縫隙,隱約看到了一條尾巴,似鳳非鳳。
那人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胡力說:“我隻知道恩人的父親是一位民國時期的淘沙官,他曾經跟我提及過,隻可惜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什麼?!”胡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自己日夜思念的父親,就是這人口中所說的恩人?隻是父親怎麼會與這人相識?如果父親還活著又為何不親自來找自己?
這個人身上有太多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了,胡力示意宋財關門,並一臉嚴肅的對那人說:“這位大哥,咱們裏邊聊,請。”
那人這才仔細打量了胡力一番,見他長著一雙劍眉,眉宇之間透著一股正氣,兩眼炯炯有神,與胡國強頗有幾分神似,不像在開玩笑,於是將照片重新放回胸口,跟在胡力身後走進了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