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兒,我……”
從前,雲衍有多想把韓玥娶回家,現在就有多猶豫。
她何等聰明,自然明白其中玄機。
這也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他從不希望他們之間夾裹任何不純粹的東西。
然,世事無常。
走著走著,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的心未變,但世道變了。
韓玥知他顧慮,有些動容,輕聲道:“無論世道怎麼變,你我初心不變,何懼無常。”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可她是韓玥,她偏要行這兩全之法!
韓玥眼底盡是信任,神色坦然,姿容動人,雲衍看著,不免心潮難平。
他何德何能,能遇如此清透如明鏡般的女子。
雲衍不知該說什麼好,隻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
此生,足矣。
“但有一事,我必須要說你。”
韓玥神色突然嚴肅,指著他心髒刀傷的位置,“你犯傻時,可有想過你母親?可有想過陛下和孰國江山!再有一次,我絕不原諒!”
她從來不覺得殉情是件很浪漫的事,這是衝動,是愚蠢!
雲衍怔怔望她,淡淡一笑,聲音沉的叫人心疼:“這些年來,我常夢到父親,我問他,為何不說?我那時已是百姓口中的戰神,常勝將軍,人人懼之怕之,為何就覺得我不能替他分擔?”
“父親笑說,這就是情,情之濃,愛之切,便不舍……夢中,我一直是幼時的模樣。父親到死,我在他眼裏,也是不諳世事的稚子。”
“我也常夢到連铖,我問他是否怨我當時太冷靜,他什麼也不說,隻拉著我喝酒。可那酒怎麼也不醉人,每每醒來,我清醒如白日,孤獨難言。”
“幼時離家,我用親情換得了雲家的安穩,我不負雲家,所以父親不願意我分擔他的痛苦,母親用冷漠來斷我回家的路。”
“我和連铖一起長大,他於我而言,如兄,如父,如友。那日,戎人若入關,襄州必失,襄州一失,孰國必衰。所以,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在我麵前死去,倍受折辱。”
“我亦不負陛下,不負孰國。”
“人一生,大都有所求。或求權勢,或求名利……我卻不知該求什麼。”
最珍貴的一切都已經輸了出去,求來又有何用?
快樂無人分享,痛苦亦無人能分擔。
所以,他隻能活成晉王。
唯一的信念便是守好連铖用命換來的襄州。
這是他欠連铖的。
直到遇到韓玥,她堅定的信念,篤信的眼神,那雙永遠清澈明亮的眼睛,才使得那個靈魂早已沉睡的雲衍一點點醒來。
他開始有了七情六欲,開始害怕,歡喜,忐忑,堅定……開始有所求。
求與她一生相伴,風雨同舟,不再孤枕難眠,夜夜夢醒。
“玥兒……若你也去了,我夢到你時,該說些什麼呢?”
他承諾她的,一樣都沒做到。
他不欠任何人,獨獨欠她那麼多……
自此,他又該怎麼活?
以晉王之名,麻木不仁,還是以雲衍之身,清醒痛苦?
雲衍背光而坐,眉宇間微微暗沉,語聲隱忍而沉靜。
“所以,與其說是殉情,不如說是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