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涼亭內,蕭池一身雪白素衣,靜坐撫琴。
寧宣也不催,耐心候著。
待曲終,蕭池緩緩起身,笑望寧宣:“本以為這次,我們三人有機會喝個痛快,奈何,終還是沒能等到雲衍。不如,大將軍陪朕喝兩杯再走?”
寧宣眉一沉,“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一日不回,民心便一日不得安穩。不如等回到宮中,臣再陪陛下好好喝。”
蕭池笑笑:“襄州的酒,和盛京的酒,可不一樣。來人!”
一旁的元福微微示意,早準備好的酒菜便擺了上來。
寧宣雙眸微狹,大步踏進涼亭內,“也罷,難得陛下有這興致,臣就先陪陛下喝上幾杯再走也不遲!”
元福正要斟酒,蕭池伸手過來,“朕來吧。”
元福微愕:“這……”
蕭池道:“且不說大將軍為護國守家做出多少犧牲,就衝他這來回奔波,朕也該親自為他斟上一杯酒。”
“君臣有別,陛下此舉,對臣而言等於折殺,臣萬萬不敢。”寧宣忙起身抱拳道。
蕭池笑望他,“若此刻,朕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大將軍呢?若我是四弟,你是二哥呢?”
寧宣愣愣:“那……臣恭敬不如從命。”
酒滿上,蕭池舉杯:“這一杯,敬大哥。”
寧宣鼻頭有些微酸,“好,敬大哥。”
酒杯遞到唇邊,蕭池輕描淡寫的道:“這些年來,二哥可曾夢到過大哥?”
寧宣又是一怔,搖頭道:“沒有。”
蕭池說:“他倒是常常到朕夢裏來。”
寧宣苦澀一笑:“大哥本就與我不親厚,不來也正常。”
“或許他是怕你難過呢?”蕭池望著他說:“他死的那樣慘,頭骨仍作他人酒杯……”
寧宣一飲而盡,眼裏迸裂出幾分寒光,“所以,我一再主張滅了北狄,是雲衍不願意!”
蕭池脖子一揚,飲下烈酒,白皙的臉瞬間變得潮紅。
“前幾日,朕隨晉王去了軍中,聽聞軍中出了不少內奸,其中,有幾人是連铖舊部。”
寧宣目光一凜:“有這等事?”
蕭池一邊倒酒,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寧相向來消息靈通,大將軍沒聽說?”
寧宣抿唇一瞬,“陛下何意?”
“沒什麼……”蕭池舉杯道:“朕隻是在想,大哥怎麼就死了呢?他並不該來襄州的……”
寧宣目光漸厲:“陛下究竟想說什麼?”
蕭池笑意融融:“朕想說,大哥不來你夢裏,許是怕你難過,也怕自己難過。他一生把兄弟情義看得比什麼都重,可到頭來,卻是死在這情義二字上。”
寧宣沉默不語。
許多零散的往事浮現在腦海中,尤記得,連铖來襄州之前,曾與父親有過幾次爭吵。
他不是沒有問過,可誰也不願意對他說實話。
他以為父親是氣連铖的忤逆……如果不是呢?
如果是因為連铖知道了些什麼呢?
如果連铖的死與寧家有關……
寧宣心裏突然有些慌亂,他舉杯飲下,沉道:“陛下想說什麼就快些說吧,該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