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聞言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再細細打量左月,可不就是當初那個死丫頭?不知她是何處得了勢,竟敢鬧上門來。
“舅母,表哥。”不給張氏開口的機會,左月上前一步含笑福了一福,“月兒今日拜訪不為求收留,不為求補償。雖說當初你們背信棄義悔婚另娶,又在月兒落難之後拒不認親,趕月兒出門。但月兒生性善良,亦不懂怨恨為何物,即使表哥一再對月兒剖明心跡,月兒又怎忍心插足表哥與表嫂之間?還請表哥善待表嫂,不要在提納月兒之事,月兒雖父母雙亡孤身一人,卻也是心性堅定的,若表哥再苦苦相逼,月兒隻得以死明誌了。”
向劉齊生身後那女子看去,果見她變了臉色。四周人議論紛紛,多是鄙夷劉齊生糾纏孤苦少女的,又有那早就不滿劉家人做派的市井小民,慣愛看人熱鬧,轉眼間就編了無數俏皮話出來。
“月兒此次乃是為了感激舅母曾經的疼愛,念在舅母最愛這阿堵物,特兌了大量銅錢送上門來。”左月輕施一禮,小手向地上一指,“還請舅母笑納,無需致謝,一切都是月兒自願奉送。可惜舅母家門檻甚高,三年前月兒便不得入,料想三年後應複如是,故而將之拋向門上,還請舅母不要見怪。”
一番話說得劉家人臉色青紅一片,恨不得剮了左月。
“走吧,還剩幾車銅錢,須得找個錢莊重新兌成銀子,不然,姐姐的舅母大人怕是以為咱們竟想要連這些都送了呢。”青藤抓起一把錢又撒回車中,發出一陣悅耳叮當聲。
劉家的下人與護院早就在張氏的指點下將一行人連同馬車包圍了起來。
左月煙波流轉,含笑點點惜雲幾人:“你們這些從來不曾經曆過人世的妖,哪裏知道人心的複雜處,今天就讓你們瞧瞧什麼是顛倒黑白。”
“都隨你。”彪寵溺的看著左月,月欺負人,他看著,人欺負月,他擋著。月應該會喜歡這樣吧?
沒有動手,在一眾人的包圍下,左月忽然提起嗓子向外麵圍觀的百姓喊道:“眾位鄉親,小女子好心為舅母送錢,可眼下她欲壑難填,收下了大半車錢還不夠,竟想將小女子這幾車銅錢盡數留下呀!勞煩大家為小女子做主,去報個官,也好阻止這青天白日強取豪奪!”
張氏氣得連連尖叫著“抓下那個死丫頭”,又深恨兒子竟然與這死丫頭私下見麵而不告知自己。人在生氣的時候似乎都是喜歡遷怒,張氏惱怒時又怎會想起,哪怕是兒子告知了她,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眼見一群人手執棍棒衝了上來,左月阻止了大家的動作,猶如不通拳腳的凡人般東躲西藏起來,口中還喊著“殺人劫財”,“骨肉至親”的話,偏偏看似手腳笨拙,那十幾人的棍棒卻都不曾落在她的身上。青藤白櫻見狀甚是好笑,也學著叫喊起來,惜雲三個無奈的搖搖頭,隻是隨意躲過襲來的棍棒,卻做不出那等行徑。
劉齊生一邊恨左月鬧事,一邊又心疼她那一身細皮嫩肉怕是要被傷了去,待要叫人小心莫傷了她卻又說不出口。如此情形落到身邊妻子眼中,頓時勾起了萬丈怒火。
好在鬧劇並未維持多久,一隊衙差已經急匆匆趕了過來,飛快的將劉家一幹人等攔住。
“求大人為小女子做主!”左月神色驚惶不定,攔住為首的那人便哭訴起來,將自己以德報怨為舅母送錢,卻不料引起舅母貪心想要劫下自己所有錢財之事一一稟明。
“一派胡言!”
張氏咬牙切齒的指著左月臭罵起來,卻被帶隊而來的官差狠狠瞪了回去。
卻是左月的緣法,若是其他日子惹上了劉家,哪怕她是不怕報複,卻也不會如此順利了結。隻是今日卻正好遇上巡撫來到黎州城視察,見到此案豈有不問的?再加上周圍百姓添油加醋的證詞,馬上就定了張氏仗勢欺人,恃強奪財的罪名。多虧得她那做守備的親家多方回護,又送上多多的孝敬,這才免了牢獄之災,卻是已經丟了城主麵子,失了城主歡心,這已是後話不提。
回去的路上,白櫻不解,終於問出了口:“當官的不知道,可那些旁觀的百姓為什麼也為我們作證?他們分明是看到咱們拿了錢去砸門的呀。”
左月笑笑解釋道:“人心便是這樣的,一看我們人少被欺便同情,二看他們豪富之家便生厭,又有我先說明雙方恩怨,他們自是願意看一個仗勢欺人的劉家倒黴,而不願看我們這孤弱之人被罰的。”
“哦……”白櫻恍然大悟,看向左月的眼睛閃閃發亮起來,“月姐好聰明。”
低笑著搖搖頭,哪裏是聰明,隻不過是見得多了而已。
將幾車錢又換成銀子,左月眸光閃閃,當初她說要做生意賺大錢,然後換上幾車銅錢去砸破劉家大門,現在她都做到了,可父母兄弟卻都無緣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