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老三,你放不放人?”男人的聲音實在嘶啞難聽,偏偏這個時候,韓月下聽起來就跟天籟一樣。韓月下不由自主的往角落裏縮了縮,希翼的目光投向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大半張臉對著韓月下,韓月下一抬頭就能看到這個男人從額前到眉尖的一道疤。
草莽……
韓月下一想到這兩字就打了個抖。
“放什麼放?!你說放就放?!”叫賴老三的漢子顯然不服氣,他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將手一揮,手上的包袱立馬掉落在地,“兄弟們在這裏蹲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等來她這個帶包袱的。結果呢?”賴老三一哼,極為不滿的瞪了眼韓月下,“錢沒多少也就算了,老子在山上幾百年都沒見過女人了,我搶個小娘子回去怎麼了?!還放?!你怕是做夢是吧?!”
賴老三忽然獰笑起來,“姓趙的,自己看上了直接說,兄弟不介意你跟她來一次……”
周邊人一下子哄笑起來,韓月下就像跟在風中飛一樣,身體劇烈抖了起來,她實在是怕了。伴隨著這些不堪入耳的話語,韓月下的心七上八下,她滿臉都是汗水、汙水,她聽著那道男聲在耳邊響著:“這樣的貨色你也看的上?賴老三,你是不是餓久了?是男人就該找個五官周正的,你要不方便,春閣裏的小翠兒還等著你。別連嘴都不知道挑,是女人就要拎回去。為難一個醜八怪,當真是……”話沒說完,可餘下的意思誰都明白。
那人說完,韓月下還感到一道嫌惡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了個轉。
賴老三的眼睛裏似噴出火來,他被男人的話刺激的滿目通紅,將視線定在韓月下身上,不多時,他似厭惡萬分地閉上了眼睛。韓月下心裏苦笑起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時候的自己豈能不醜,豈能不髒?!
韓月下還記得自己從歸義侯府出嫁的樣子,還記得自己每一次攬鏡描眉的樣子,誰不知道歸義侯府嫡女美豔無雙,又有誰不知道歸義侯府裏富麗堂皇?!然則,就在歸義女侯難產一屍兩命後,歸義侯府就開始沒落起來。時隔十年,竟然連歸義侯府四字都沒人再提。出嫁四年,她從一開始的被人疼惜被人寵愛到現如今的被人休棄,從之前的前呼後擁到現在的狼狽潦倒,甚至於連一個陪嫁丫鬟都沒法從夫家帶出來。她求了婆婆求公公,一心依靠的夫郎冷眼旁觀,從頭至尾就沒幫她說一句話。
想到這,韓月下眼一暗,其實她早該想明白了,從婆婆問自己要嫁妝的時候,從公公幫夫君納妾的時候就該明白了。夫郎娶她,為的便是歸義侯府的名聲,為的就是她從歸義侯府帶出來的嫁妝。她嫁入夫家四年卻一無所出,有個侯府在背後也就算了,可現在她既沒錢也沒權,白白占了他家的正室名不提,還耽誤人家生嫡長子。人家豈能不恨她,又豈能不休她?
“不順公婆,去:無子,去:妒,去:惡疾,去。七出之條你犯下四條,一紙休書還是看在鄒大人的麵子呢!”
婆婆的話言猶在耳,平日和善的臉龐依舊掛著溫和的笑。韓月下到此時都沒法相信,平時待她極好寵她至深的婆婆竟然翻臉無情,說趕就趕說扔就扔,而源頭卻不過是因為來自鄴城的一張請柬。想到那張請柬,韓月下原本驚恐的眸子突然染上了厲色,最後赤紅起來。她歸義侯兩代功勳,阿翁因功而開歸義府,阿母更是因為以女身為侯而威名遠揚。可此時此刻,原本的歸義侯府邸卻被冠上父姓,庶妹以鄒璿嫡長女的名分出嫁,而她韓月下——鄒璿長女,堂堂歸義侯府嫡女現如今卻連個名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