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我上半身套著雪白色的連帽外套,胸前印有幾個大小長度不一、瑪瑙紅的英文單字。底下的深藍牛仔褲雖隱約有些破損,卻反而增添了一股隨性與不拘的氣質──褲管下邊是一雙咖啡色的麂皮休閑鞋,鞋麵交叉著尼龍製的細繩。定睛一瞧,則會注意到大我的手腕戴著幾條顏色不一的運動手環……
我睜開眼。
「杏裏!妳醒了!」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落合慧欣喜的臉龐,接著我才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個陌生的房間裏頭──床邊的點滴架、灰白色的水泥牆與彌漫於空中的消毒水氣味……好,我知道自己在哪兒了,看來我被送醫了是吧?果不其然,芥黃色的液體正經由塑料細管流入我的手臂……我想那不脫就是九年前也曾施打過的葡萄糖液體營養劑。
記憶有一處空缺,我用力地將它填補起來。我記得自己原本是在機場的,怎麼會……
「杏裏,妳昏倒了!」慧替我解惑,一臉焦灼似地擔憂。「然後被送入了急診室,至今約有五個小時了。」
昏倒?
難怪我根本沒有關於就醫的任何印象。而我所能喚醒的、距今最近的則是……火神大我?我見到的那個男人會是大我嗎?照理來說他應老早就不在機場了才對啊!所以那其實是夢嗎?說的也是啊……畢竟昏迷前占據腦海的都是大我,那夢見他也是很合理的呢。
但大我為什麼會是二十七歲的模樣呢?
然後慧說明了我倒下的原因──原本身體就已經是長期操勞了,再加上這幾天休息的少,早上也沒有好好補充養分,又連著站了十幾個小時的班……我當時的心理狀態可能也加劇了健康的惡化吧!總之我急遽的起身成了最後的導火線,瞬間的高低落差導致血液來不及上升至頭部,身子又缺乏力氣和精神支撐,於是就這麼造就了當場失去知覺的後果。
我搓揉發疼的太陽穴,情不自禁地感歎──平常真是疏於保養了,我忘記人體其實是很脆弱的。慧說座艙長有打電話來要我好好休息,我的時段她會負責找到人頂替。美嘉很擔心我,傳了不少封的簡訊到我手機裏。
不過落合慧那時人想必是在工作吧,我倒下之處也不會有人曉得我姓啥名誰。「那是誰……幫我叫的救護車呢?」
「是──」
此時病房門倏地被打開了,我抬起頭,往門邊望過去……
「杏裏。」
我倒抽一口氣,停止呼吸。
「大……大我……!」
他用著好聽的聲音呼喚了我的名字,然後對我微微地笑著──那是、那是……我始終懷念不已而魂牽夢縈的迷人笑容……
我的眼角滑落了滾燙的淚,接著泉湧似地流滿了我的雙頰。
「哇啊……」
我不敢相信!九年來我未曾有一天忘懷而深深思慕的對象……竟會在這兒!而大我的穿衣打扮與我夢裏的他居然如出一轍,到底是--
不對!那不是夢、原來那不是夢啊!我是真的與你重逢了啊!大我!
「嗚哇啊啊啊……」
猶如忘記了如何言語,我的喉間迸出的是不成聲音的音節──然後我扯開棉被,顧不了自己還打著點滴、踉踉蹌蹌地踩上了醫院的地板,直直地奔向了大我的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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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我與他的隊友們是傍晚五點半時降落於東京國際機場的。然這群惹人注目的球星當時下機的地點雖也是第一候機樓,行經的路線卻是與我遙遙相對的北翼一側,那麼待在南翼大廳發牢騷的我理所當然也就不會曉得此班重量級客人的來訪──再說即便我人真的在北翼吧,出關口那兒必定還有大批的接機粉絲與守株待兔的新聞記者們,淹沒於群眾的我不用說遇見大我了,我自己能不能在茫茫人海中正確得知他的位置都還很難說。更何況我還得維護公司的專業形象,不大可能穿著製服還大喇喇地擠在一般民眾之中──座艙長要是看見,不把我脖子扭斷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