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城西街——
這裏曾是費城最為繁華的地方,酒樓茶肆,古玩當鋪,綢緞布莊都集聚在這條街上,每逢鬧事趕集時,那酒樓裏,茶館裏賓客滿朋,亦有說書的,亦有唱戲的,好不熱鬧。特殊時期爆發後,造反派湧向街頭,這西街的店鋪大多數都是屬於“破四舊”的範圍,被砸的砸,搶的搶,燒的燒,無一幸免。有一家古玩店,被紅衛兵進行了幾乎毀滅性的哄搶,小巧的能拿走的都被一搶而空,拿不走的被砸了個稀巴爛,店主還被遊街批鬥,嘴裏還連說感謝革命割掉了我的資本主義尾巴,把我徹底地變成了一個無產階級,讓我又向革命光榮的邁進了一步雲雲。而今的西街早已是麵目全非,蕭條不已,街上唯有一家春風飯店比較火的原因還是因為開店的老板是鋼廠工人的家屬。另外還有一些小茶館,但早已是經營慘淡,不複往日了。
在西街的一條胡同裏,一座破落的小宅院裏,宅院的堂屋裏跪著一個中年婦女,虔誠的對著一尊一尺高的佛像,嘴裏在念叨著:“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請您保佑我們一家平平安安······
這時一個青年推門進來,見狀大吃一驚,“媽,您這是······”他忙幾步走到佛像前,一把把那佛像從櫃子上拿下來,語氣中滿是責怪,“媽,給你說過多少回了,叫你別再搞這些封建迷信的玩意,你就是不聽······”
中年女子慌忙站起身來,對著佛像連連作揖,“菩薩,對不起,對不起,您寬宏大量,請原諒我這不肖之子冒犯您之罪······”
青年見狀心中一陣痛楚,有些不忍,忙用手扶住中年女子,道:“媽,也不是不準你拜,我們不是說好的嗎,要拜也隻能晚上悄悄的拜,這大白天的,要是給別人看見那可不得了。”
中年女子長歎一口氣,“哎呀,兵兒,你也別怪我,隻是這幾日我的眼皮老是跳得厲害,總擔心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這才······,再說,現如今外麵亂的很,我還不是怕······”
“媽,您一天就知道瞎操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可是還有我那苦命的子文呢,昨天我做夢夢見他穿了一身大紅的戲服一個勁兒朝我笑呢。人說‘男怕新,女怕舊’,我真怕······”中年女子臉上滿是焦急的神態。
“媽——,您瞧您,又來了,都給你說了,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信不得的,您就別瞎操心了。”青年責怪道。
“啊,對,呸呸呸,作不得數才好。”中年女子也道。
這青年不是別人,就是那曾今西街的頑主,現今一中紅衛兵的頭——周永兵,而這中年女子就是他的母親艾子秀。周永兵自小就失去了父親,聽母親說父親是在鬧饑荒的那年為了和人爭一個饅頭被活活打死的,那時他才六歲。母親一直沒有改嫁,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可街坊鄰居的白眼總是伴隨著他們母子倆,而周永兵從小學起就一直被同齡的孩子欺負,記得有一回,有幾個大孩子把他圍在一條小胡同裏打,他被打得狠了,一下子從書包裏拿出一把菜刀來,照準那個為首的孩子狠狠地砍了過去······,從那以後,這西街就多了一個頑主,叫著周永兵。
運動來了之後,正值周永兵在一中念高中,他搖身一變,竟成了一中紅衛兵的造反頭。自從這以後,他很享受其他人看著他時那畏畏縮縮的眼神,那時,他的心裏得到一種從來沒有得到的滿足······
晚飯過後,周永兵為了逃避母親的念叨,獨自一人出來瞎逛。
他信步來到街頭的一家裁縫店,這家店是一個叫彭三的四川人開的,彭三有一個女兒叫彭麗,和周永兵一個班,兩人關係很好,有點超出那種友誼的範圍。
他來到店門前,見店門敞開著,正要邁步進去,卻聽見裏麵傳來一陣嘈雜聲。正奇怪的當頭,隻見裏麵衝出來五個工人打扮的人,全部都是一臉的煞氣,隨後跟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嘴裏連連求繞:“各位大爺行行好吧,我做的是小本生意,這你們不能拿走呀!”
後麵緊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伸手攙扶著老者,眼中滿是恐懼。
當中一名工人大嘴一咧,噴出一股難聞的酒氣,“我們不是大爺,呃——,我們是大無畏的工人階級,呃,好你個彭三,竟然敢私藏資本主義的東西?”盡管這聲大爺叫得他受用之極。
另外三個工人手裏滿抱著一堆絲綢,其中一個叫道:“李大哥,少跟他廢話,這‘四舊’的東西是絕對不能留的!”
那“李大哥”道:“彭三,你聽好了,不是念到你成分還不算太壞,早把你揪去遊街示眾了,呃,今天隻是來割你的尾巴而已,你可別惹急了大——,哦,不是,惹急了我們這些同誌,呃,否則······”,他突然一眼看到彭三身後的姑娘,不禁咽了一口口水,“這小妞裏麵穿的怕也是‘四舊’的東西吧,我們也一定堅決要破!”
“啊哈哈哈哈——”其他幾位聽他如此一說,遂心領神會的淫笑起來,那笑聲說不出的猥褻。
姑娘由驚轉怒,罵了一聲:“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