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男孩在一片工廠廢墟裏玩耍,其中有一個孩子最為引人注目,年紀也為最小,大概六、七歲的樣子。他比所有的孩子都矮了一個頭有多,身上還穿著一件對襟的黑色布衣,一看就是我們農民老大哥的後代。而其他孩子都穿著綠色、黃色、藍色的外套。在這個充滿激情的紅色年代,這些顏色無異於當今的主流色彩,綠色、黃色代表著我們最可愛的人——人民子弟兵,而藍色則是工人階級的典型代表,這是無產階級的時代。
孩子們玩的是用彈弓彈射罐頭鐵盒的遊戲。前麵的矮牆上擺放了一排鐵盒,在距離約有10餘米左右的空地上劃有一根橫線,孩子們一個個有順序的站在線外瞄準了進行彈射,射中了的就在左側站立,等待下一輪,沒射中的也就失去了再射的機會。幾輪下來,彈射的孩子越來越少,最終隻剩下兩人。令人驚訝的是那對襟布衣的小子卻仍在其中,而另一個則是一個穿著一套綠色服裝的十一二歲的孩子,他與眾不同的是左胸前帶著一個大大的毛主席像章(這可是那個年代的奢侈品),標誌著他那不尋常的家庭出身。
他每次射中之後都用挑釁而帶有輕蔑的眼神望著布衣小子,繼而享受周圍的掌聲和喝彩聲。
“好樣的,老虎。”
“老虎哥,你真不愧是神彈王。”
“······”
相反,布衣小子的彈射卻讓人大跌眼鏡,他射出去的小石子和他瞄準的目標老是不一致,卻總能打中一排鐵盒其中的一個,引來孩子們一陣陣噓聲。最令人不齒的是他射中之後總會做一個老天保佑的表情,隻把那些出局的孩子恨得牙癢癢,這小子是不是踩到狗屎了。
這一輪結束,兩人還鬥了個旗鼓相當,而擺放的鐵盒也變得寥寥無幾了,彈射的難度也隨之增大了。這時,有一個已經被淘汰的孩子附在老虎的耳邊嘀咕了一陣,老虎聽完壞壞的一笑,對著布衣小子說:“我說章小強,咱們一局定輸贏,怎麼樣?”
布衣小子抓抓頭,“怎麼個一局定輸贏?”
“這個嘛,是這樣的,”剛才給老虎說悄悄話的孩子站了出來,儼然一個狗頭軍師。他用手一指布衣小子,“你,和老虎哥每人限彈三顆石子,而盒子嘛則五個堆起來擺放,且每次隻能打掉一個,三顆石子彈完,誰打掉的盒子多誰勝。輸的人嘛,哼哼,要在地上爬三圈,還要學狗叫······”頓了一下,“現在由老虎哥先彈。”
我暈,這是什麼狗屁比試,那老虎豈不是立於不敗之地嘛,布衣小子為難的撓著後腦勺。老虎一臉得意之色,鄙視的看著他,“怎麼,不敢嗎?你隻要從我褲襠下麵鑽過去,並叫我三聲‘爺爺’,你就可以不用比了。”
“叫你什麼?”布衣小子眨眨眼。
“爺爺。”
“哦,那隻有這樣咯。”布衣小子顯得很無奈的攤攤手。旁邊的孩子顯然聽出了端倪,一個個憋紅了臉,隻是礙於老虎的權威不敢笑出聲來,老虎卻不以為意,大大咧咧的走到線外,拿出一粒石子放在彈囊裏,一個側步站直了身子,左手持弓,右手持彈,皮筋在瞬間繃緊了,動作一氣嗬成,所有孩子屏住呼吸,都暗叫了一身好。隻見老虎左眼微閉,三點自成一線······,“等等!”一聲喊來,老虎差點背過氣去,隻見布衣小子狡黠的轉了轉眼珠,老虎沒好氣的說:“你又有什麼屁要放?”
“老虎哥,我是說,我們要不要加點彩頭。”布衣小子一臉的小心的笑容。
什麼,我沒有聽錯吧,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在我們神彈王的手上比彈弓,還要加彩頭,這小子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每個孩子都驚詫的看著比試的兩人。
“哈哈,先看看你有什麼好東西。”老虎聽完不屑的一笑。
“我這裏有一把彈弓,是爺爺新做的,不知老虎哥可看得上眼。”布衣小子邊笑邊從身後拿出一把嶄新的彈弓。
“哦,讓我好好看看。”老虎一把搶了過去,拿在手中細細把玩,同樣也吸引了眾多孩子的眼球,誰不知道這縣城裏“章記木工”,當家老板就是這小子的爺爺,一年前才不知從哪兒搬到縣城裏麵開了這麼一家木工店麵,做出的木具真是有口皆碑,人人都稱老板為“木頭張”。當然這章小強既是“木頭章”的孫子,拿出的木製彈弓定是極品,隻是這“章記木工”開了一年之久,也不曾見過這章小強,他出來和我們一起玩耍,也是這幾日才有的事。隻看那弓,弓身漆黑發亮,兩頭卻雕刻成兩條巨龍,成雙龍戲珠之勢,弓把是兩條交錯的龍尾,亦有龍爪龍鱗用浮雕的手法刻於上,兩條黑色的牛皮筋係在龍頭,純牛皮製作的彈囊,榮軟而有韌性,手感極佳。這何止一把普通的頑童之物,更是一件渾然天成的藝術品,怎不叫人愛不釋手。老虎難掩心中的激動和渴望占有的眼神,旁邊也滿是豔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