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迷迷蒙蒙的昏昏沉沉的睡了也不知道多久,隻覺得全身痛的要命,不是刺痛,而是灼痛,就像是她小時候淘氣打翻水壺開水燙在身上一般。這段時間內不時有人往她的嘴裏喂苦的怕人的湯藥,她實在是討厭喝那喝的要命的藥,根本就不往下咽,每每這個時候,總會有人將她抱起來,溫軟的觸感自她的唇畔傳來,她伸出舌頭條件反射的欲將藥汁抵出去,卻總會嚐到溫軟的甜蜜。
恍惚間她隻覺得那抵進唇齒間的甜蜜再也抵擋不住,她妥協的將藥汁喝下,卻含住那抵在她唇中的溫軟不放。迷蒙間,她聽到了男子的輕呤聲,也聽到了無邊的歎息聲。
而這些溫柔散盡之後,等待她的又是無邊無際的痛。
太難受了……
若不是耳畔那輕喃軟語的聲音一直伴著她,她寧願去死也不願這樣挨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痛依舊,她的腦袋卻清明了起來,睜開眼睛,卻覺得眼前霧蒙蒙的一片,她掙紮著欲起來,耳畔卻傳沈逸楓溫柔而驚喜的聲音:“明夏,你終於醒了!”
明夏的眼前有一張迷蒙的臉,她看不真切,伸手朝他摸去,手上卻似纏著什麼東西,也摸不到他的人,她忍不住道:“我……的眼睛,我的手……”聲音沙啞不堪。
沈逸楓拿起床頭櫃上的水道:“來,先喝點水潤潤嗓子。”
明夏正口渴難擋,乖乖的把杯中的水喝完,一杯水下肚她隻覺得舒服了不少,便又問道:“我的眼睛怎麼呢?”
“你的眼睛不打緊。”沈逸楓低低的道:“田大夫說那一日你被煙把眼睛熏壞了,可是最近這一段時間都看不太清楚,隻要每日裏用他配的藥水替你洗眼睛,再服一些明目的藥,過一段時間便會大好。”
明夏暗自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身上難受的緊,便問道:“我身上的傷怎麼樣呢?”
沈逸楓的眼睛微微一眯,心痛如絞,卻裝做沒事一般用無所謂的語氣淡淡的道:“不打緊,再調養一段時間便好了。”
“哦!”明夏聽他說的甚輕,心裏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沈逸楓低低的道:“你才醒來,肚子應該餓了吧,我讓廚房替你準備了一些清粥,你先喝一些。”
他不說還好,一說明夏隻覺得餓的厲害,忙點了點頭。
他讓丫環替她盛了一碗粥來,她欲自己喝,可是手卻包的像個粽子一樣,根本就拿不動勺子,隻得讓沈逸楓喂她。她已有七天沒吃東西,腹中饑餓,那一碗粥很快就喝了個底朝天。
“還喝嗎?”沈逸楓問。
明夏點了點頭,沈逸楓又命人去盛了一碗粥過來,她又將那碗喝的精光。
沈逸楓笑道:“看把你餓的!”
明夏這一次從鬼門關撿了一條命回來,心境較之前要好了許多,以前久久放不下的包袱在生與死的麵前已經算不得什麼了,她輕輕倚在他的懷裏道:“我還想喝!”
沈逸楓掏出手帕輕輕將她唇畔的米漬擦淨後道:“大夫說你剛醒來的時候不能吃的太飽,你已經吃了兩碗了,遲些再吃一些。”
明夏輕聲答應了一聲後道:“我身上好痛,是不是全身上下都燒壞呢?”
沈逸楓溫柔的道:“你身上的確有些傷,不過都不打緊,田大夫說了,隻要好生養著,再配以靈藥,日後一個疤都不會留下。”
明夏隻覺得身上痛的緊,自己知道身上的傷隻怕比他嘴裏說的要嚴重的多,隻是她此時卻覺得隻要她還活著,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接下來的幾天,明夏一日好過一日,沈逸楓平日裏極忙,卻隻要一得空就會往她的房間裏跑,仔細照料她。米多多、沈浩軒也是一得空就往她的屋子裏跑,米府裏派了兩個丫環細心的照料著她。
沈逸楓沒有撒謊,她的眼睛日日上藥,日日清洗,是一日比一日清晰。而她也慢慢的可以下床走動了,隻是眼睛看不見,外麵又冷,沈逸楓下了嚴令,不讓任何人將她帶出屋子。
她隻覺得心裏憋的慌,縱然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可是時間一長,就覺得無聊了起來,所以當沈逸楓來看她的時候,她時常和他鬧些小別扭,沈逸楓隻是淺淺一笑,從未放在心上。
米多多閑下來的時候和她聊天,常會講一些故事給她聽,有時候興致起時,還會講一些沈逸楓兒時的故事給她聽,她才知道原來現在如狐狸一般的狡猾的沈逸楓,在兒時曾做過不少蠢事。
每次沈逸楓聽到米多多在給明夏講他兒時的醜事時,他就出聲抗議,隻是他的抗議聲能通常淹沒在兩個女人的笑聲裏。
而他每次聽到明夏的笑聲時,心情都極為愉悅,印象中,她極少對他笑,就算是笑更多的也是帶著算計和較量的笑,像這樣無憂無慮、天真愉悅的笑他從見未見。
縱然此時的的明夏臉上纏滿了繃帶,麵目難辨,他也覺得她美到極致。
隻是每次替明夏換藥時看到她滿身的傷口,他的心便如刀絞一般難受,若不是他強行將她帶到淩州來,她隻怕也不會承受這樣的痛楚。
阿敏來看過明夏幾次,不過都隻是偷偷的在門外看,她自己覺得她根本就沒有臉再見明夏。原本開朗活潑的性格也斂了許多,時常一個人呆呆有坐在那裏很長時間都不說話。平日裏一見到沈逸楓便將頭低下去,繞道而行。
就這樣過了約莫一個月,明夏身上的傷已經結枷,眼睛雖然還沒有以前那麼清晰,但是看四周的景物已經很清晰了,那天她命丫環將窗戶打開的時候,她才猛然發現窗外樹枝上已經冒出了嫩芽,她陡然間才發現,春天已經到了。而她已在昏睡中過了一個年,這一次受傷居然一躺就是近兩個月!
她的房間擺設的極為精致,屋子裏什麼東西都有,獨獨缺了一樣,那就是鏡子。她臉上紗布早就已經拆了下來,因為沒有鏡子,她從來都不知道她的臉到底變成了什麼模樣。
她原本就極為通透,當她發現這件事情之後便知道她的臉隻怕已經醜陋不堪,沈逸楓不願她傷心,所以將屋子裏所有的鏡子全部撤了出去。
女子都願自己有傾城傾國的容顏,而在她的記憶中,她卻一直為她的容顏所累。因為她長了一張傾城傾國的臉,所以她所麵臨的事情也比一般女子多的多。她若是虛榮一些,又或許再蠢一些,那張傾城傾國的臉或許能給她帶來快樂,可是將所有事情都看透的她卻覺得那張容顏是她這一生最大的縛束。
明夏明白沈逸楓的良苦用心之後,也不再去刻意找人要鏡子,隻是靜靜的呆在屋子裏,看著窗外的綠芽緩緩的長大成尖細的樹葉,再由尖細的樹葉長成巴掌大的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