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番外(三十九)(3 / 3)

餘舒愣了愣,從他簡短的話語當中體會到他當日的失望與落寞,心上顫動,脫口對他道:“這還不簡單,你站著別動。”

她一邊說,一邊後退,背過身朝前走了一步,回過頭看他一眼,再背過身朝前走一步,再回頭看他一眼,就這麼一步一回眸,直到他臉上滿是笑容,燦爛得連夕陽都不如。

離開回興街,薛睿又帶著她去了他們姐弟同趙慧一家人原先在城南住的老宅子。去了春瀾河上觀賞雙陽會的瓊宇樓。去了他們夏日泛舟的玉獅湖。當然,還有他們二人定情的忘機樓。

每到一個地方,他都能說出一件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讓她既感動又心疼,為他的守候,更為他的真心。

當夜幕降臨,馬車停在了定波館門外。天黑之後,氣溫驟降,薛睿為她係上披風禦寒,牽著人進了內院。忠伯早等著他們回來,見了餘舒,欠身問候:“許日不見,姑娘可好?”

餘舒衝他點點頭,和顏悅色道:“忠伯這些日子照顧王爺辛苦了。”

忠伯笑嗬嗬地,“不辛苦不辛苦,都是老奴的本分。花園備好了酒菜,王爺同姑娘且移步。”望著他們攜手相伴的身影,神色十分的欣慰——他能替死去的老爺看著大公子成家立業,也算報了恩。

定波館的花園不同別處,這裏有一口天然的湖泊,湖水極深,是以湖麵上架著一座長逾三十丈的石橋,因為橋梁上雕刻著百鳥騰飛的彩繪,每到夜晚寧靜的湖麵上倒影出璀璨的星空,整座橋就如同架設在銀河上,所以被人戲稱“鵲橋”。

可惜今晚月明星稀,橋上也沒有燈光,湖麵漆黑一片,看不到鵲橋騰空的美景。

湖邊水榭中擺放著一桌精致的酒菜,四角安置了爐火烘暖,兩麵竹簾垂下,遮住了陣陣東風,讓人絲毫不覺得冷,有那一輪銀月相伴,增添了不少趣致。

“我敬大哥一杯,願你身體安康,心想事成。”餘舒斟滿了酒杯,敬給薛睿。

薛睿托住了她的手腕,沒有接過這杯酒,目光閃爍,為難她道:“我雖喜歡聽你喚我大哥,但這樣叫不夠親昵,往後做了夫妻更不像話,你能否換個稱呼?”

餘舒此時對他情意正濃,便順了他的意:“那我叫你什麼好呢?”

薛睿假裝仰頭想了想,苦惱道:“而今我改了姓名,你再喚我字城碧也不妥。”

“那我叫你現在的名兒?世寧?”

薛睿搖搖頭,“這是生母予我的名,不免感傷,我不想你叫我這個名字。倒不如,你再給我取個表字吧。”

“這怎麼能行,”餘舒聽完他這不著調的話,頓時啼笑皆非:“這不是胡鬧麼,字是長輩所賜,哪兒有隨便叫人取的。”

誰知薛睿是當真的,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在說笑——“姓名於我不過是一個稱號,讓我毫無歸屬。你是這世上同我最親密的人,你清楚我的身世,了解我的過往,並會陪著我共度餘生,我希望能有一個意義不同的印記,烙在我的身上,讓我不論何時都不忘我是誰,阿舒,你能給我嗎?”

餘舒沉默良久,騰出一隻手來蘸了杯中酒水,在他麵前桌上一筆一劃寫著,口中戲言:“你明知道我詩書沒讀過幾本,原是大字不識幾個的俗人,偏要為難我。既然讓我取了,你就算不喜歡,也不能改了。”

薛睿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指尖遊走,端端正正地寫了一個字,看清這個字,他愁眉舒展,喜笑顏開,漆黑的雙眸中點亮花火,燦若星辰。

餘舒柔聲念道:“君子如玉,當似瑾瑜,‘瑜’乃美玉也。大哥重情重諾,智勇無雙,在我心目中就是獨一無二的君子,是我的瑜郎。”

這一聲“瑜郎”從她口中吐出,分外的悅耳,不止有內涵。瑜郎,音似餘郎,分明是在喚她餘舒的郎君,情意綿綿,好不動聽。

“好,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瑜郎。”薛睿托起她的手腕,傾身上前將那一杯酒飲盡,拿走空杯,抓著她的手腕將她從座位上拉起來,帶往懷中,轉向欄杆處,攬著她柔韌的腰肢,握緊了她的手,低頭凝視著她的臉龐,一往情深。

“你可還記得那年芙蓉君子宴,我跳入這湖底尋找一盞真金燈芯做的芙蓉花燈,為了爭取一朵金玉芙蓉,就算不能當眾向你表白心跡,也要讓你看見我的真心。你一定不知道,我水性不好,跳下去的時候,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死也不能把你讓給別人。幸好,我終是做到了。”

餘舒攢了一天的感動,就在此時此刻如潮水般瘋漲起來,滿腔的愛意不知如何訴說,剛要開口,就見他身後漆黑的湖麵“轟”地一聲炸起一團刺目的紅光,無數跳耀的星火像是流星颯踏,劃過寂靜的湖麵,漫天磷光一閃一閃地從對岸燒到了眼前。

數不盡的紅蓮花燈在湖麵上次第引燃,如同在月下綻放盛開的花海,湖中央的鵲橋憑空浮現,原是橋上亮起千盞明燈,橫跨銀河。

畫麵太美,讓她舍不得眨眼,便被他搶了台詞——

“死生挈闊,與子成說。惟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瑜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