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有辛家饋贈的一小部《奇巧珍物譜》,上麵不見有這兩儀壺的記載,想必也是辛家的不傳之秘。
“下個月初一是你與景塵的好日子,你仔細著,不要再出什麼岔子。”朱慕昭如此叮嚀她,隻字不提朝中的風雲變幻。
餘舒將茶杯放回原處,看著他運籌帷幄的樣子,佯作好奇地發問:“聽說太子派人前往寧冬城問罪,要將東菁王押送回京?”
朱慕昭道:“薑懷贏抗旨不尊,理當嚴懲。”
餘舒神色遲疑:“東菁王既然已有不臣之心,又豈會束手就擒,若是他不肯回京,又當如何?”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輕描淡寫一句話,餘舒聽著背脊發涼,太子眼下隻是一個傀儡,大提點才是這個朝廷的決策者,東菁王尚未起兵謀反,他就將其認定成亂臣賊子,儼然是他早有預料會有這一天,那他會不會也知道薛睿帶著雲華前去投靠東菁王了呢?她為何覺得大提點這句話另有所指。
“你在擔心什麼?”朱慕昭冷不丁地問道,餘舒輕咳一聲,掩飾了不安,欲言又止地說:“傳言東菁王麾下有二十萬兵馬,東北軍個個驍勇善戰,在沙場上往往能以一敵三,朝廷要降服他隻怕是不易吧。”
然而朱慕昭運籌帷幄地對她笑了一笑,不再多說。
餘舒生怕他看出來她是在套他的話,不敢再問下去,老老實實地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退了。
* * *
寧冬城背臨兩江,一麵靠山,占據兵家常勝之地,自兩百年前建成後,便鎮守著大安邊陲,北拒韃靼,東震海外。可以說大安近百年的太平盛世,有一半都是薑家東北軍的功勞。
清明過後,北方漸漸回暖,常年駐紮在寧冬城外的兵營一早就開始操練,寬闊的校場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頭,卻在教頭一聲號令下,整齊劃一地舉盾揮刀,氣勢驚人。
“嗬!”
“吒!”
一行人站在遠處高台上眺望此景,為首的那名男子身長八尺,肩寬背闊身材雄壯,身披一件赤金軟甲,頭戴鷹羽冠,他人相貌英武非凡,眉尾處有一道疤痕,平添幾許煞氣,此人便是東菁王薑懷贏。
“二弟,你看,這刀盾營都是按照你的要求訓練,再有一個月便可上陣殺敵。”薑懷贏指著看台下的士兵,聲音洪亮地說道。
在他身旁站著一名麵容俊朗的青年,隻見他穿著一件竹青儒衫,一頭烏發隨意束起,看似手無寸鐵的書生模樣,眉宇之間卻有一股凜然之氣,不同常人。這名被薑懷贏喚作二弟的青年正是兩個月前擺脫朝廷追兵,前來投奔的薛睿。
“東北軍多騎兵,朝廷若是派兵前來討伐,必定有大量弓箭手針對我們的鐵騎,大哥不想畏首畏尾,就需要這一支刀盾兵,進可攻退可守。”
薑懷贏點頭讚同,回過頭來看著他,炯炯有神地問道:“上回你讓我見識的火炮,何時才能大批使用?”
薛睿微微笑道:“快了,我義父整日都在神機營,一有進展便會告知大哥。”
薑懷贏高興地拍拍他肩膀,不無親熱道:“走,我們再到金槍營去看看,你陪我過上幾招,說不得來日為兄需要你領兵上陣,你可不要懈怠了。”
兩人說著就下了高台,正在討論糧草囤積之事,忽然對麵衝過來一匹火紅的駿馬,猛地停在他們麵前,薑嬅穿著一身靚麗的騎裝坐在馬背上,背負彎弓,手持長鞭,橫眉豎眼地瞪著薛睿,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說好了今天你陪我去打獵,我左等右等你為何不來!”
薛睿抬頭看她一眼,笑容淡淡道:“我何時答應過你,全是你自作主張。”
“你!”薑嬅見他不識好歹,氣地揮手就要給他一鞭子,卻被薑懷贏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長鞭,用力一拽,空手將她的鞭子奪了過來,厲聲訓斥她道:“這裏是兵營重地,不是你耀武揚威的地方。世寧亦是你的兄長,我是怎麼教你的!”
薛睿前來投奔,自然是改頭換麵,不再使用本名,也不用化名曹子辛,而是以生母韓氏取名,劉世寧。
薑嬅被她大哥奪了鞭子,氣呼呼地甩了薛睿幾柄眼刀子,扯過馬頭跑走了。薑懷贏對著她的背影直歎氣,回頭看看薛睿的臉色,猶豫道:“都是我把她慣壞了,你別看她對你凶巴巴的,其實她心裏是喜歡你,才不知如何對你,我上回和你說的事,你真地不再考慮考慮嗎?”
“大哥,”薛睿出聲打斷他的話,皺眉直言道:“此事休要再提,我身負殺父之仇,立誓不破安陵,終身不娶。”
薑懷贏拿他沒辦法,搖搖頭,便不再勉強,免得傷了他們的兄弟情義。至於薑嬅那點小女兒的心思,隻能靠她自己爭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