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朝堂如菜場(2 / 2)

人家天不亮就上門堵人,怪不容易的,可惜來得再早也沒用,這世上沒賣後悔藥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餘舒蜷腿靠著軟枕,捂著手心蜜黃色的小酒盞,好笑地瞅著薛睿,看出他是犯了小心眼,但一想到他和景塵的兄弟血緣,心情不由變得複雜。

說起來,薛家突生變故,始自景塵畫的那張人像,可是真地追究起來,景塵又有什麼錯呢?他也是個受害者。

本是親兄弟,無奈各自為陣,同樣是身不由己,要想化幹戈為玉帛,談何容易。

東方微微泛白,遠處傳來陣陣鍾鳴,宮門一開,人馬車流緩緩向前進,快挨到他們的時候,薛睿對餘舒道:

“披風解了吧,進宮不能穿這個,我們下車走幾步,活動活動手腳。”

餘舒一麵點頭,一麵乖乖脫下披風放到一旁,露出身上精致華美的女禦朝服,她扶正頸上的寶石項圈,又摸了摸頭頂纓冠,確定衣著得體,這才先行跳下馬車,向前走了兩步,發現薛睿沒跟上來,一回頭,就撞上他烏黑明亮的眼睛。

她笑了笑,也知道自己這樣穿戴漂亮,女以悅己者為榮,他這樣的表現,甚得她心。

他們兩個下車步行,景塵默默地隨同。午門戒備森嚴,文武百官手持魚符進入,出宮時也要出示魚符。

走在宮牆底下,薛睿低聲告訴餘舒一件真人真事,幾年前有個倒黴蛋忘記帶魚符,又怕誤了早朝,試圖賄賂禁衛通融混進宮,卻因為當天守門的金吾衛眼生,當場將人捉拿,事後傳到皇上耳朵裏,一句話就將那個倒黴蛋貶謫到雲南去了。

餘舒聽完這個故事,就長了記心,將係在腰帶上的魚符仔細栓了兩個扣,生怕不注意遺失了。

領路太監把他們帶到一座宮殿門前的空地上,幾名身居高位的重臣王爵入內喝茶,其他人都要站在外麵吹冷風。

餘舒大概數了一下,這裏有不下兩百個人,環顧一圈,唯獨她一個女子,實在打眼。

進宮之前,眾人都將用來保暖的披風鬥篷除了,隻穿朝服麵聖,這天實在是冷,人人都在裏麵夾了層棉衣,看起來都比本人肥壯許多。

她卻與眾不同,穿著厚重的朝服,依舊肩挺背直,一張鵝蛋臉凍得粉粉白白,屬於女子的秀麗,偏偏叫那一雙飛揚的眉宇渲染出幾許勃勃英氣,讓人忍不住多看她幾眼,腦中就冒出一句不合時宜的形容——翩翩瀟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

這樣朝氣蓬勃的少女,出現在一群老爺們中間,竟成了一道亮眼的風景。

更何況她身旁還立著兩名年輕英俊的青年,一個斯文儒雅,一個俊逸出塵,大好的青春年華,惹人豔羨。

***

朝會和餘舒想象的很不一樣,她以為就是皇帝坐在龍椅上發號施令,底下的大臣們輪流上前彙報工作,然後有本奏來,無本退朝。

可實際上,早朝的熱鬧程度不亞於菜市場。彙報工作這個想法簡直太天真,事實是,每有三個開口啟奏的官員,其中就有兩個是告狀的——

鴻臚寺的方大人說今年河西節度使送進京的供奉比往年少了兩成,就告禮部的張大人越權受領,克扣了貢品。

開陽候狀告工部的王大人給馮國公家修宅子,將拆掉的碎磚爛瓦統統堆在他們家的後門兒,把路都堵住了。

......事無大小,但無一例外,都是官府衙門解決不了的是非。

餘舒目瞪口呆地聽了半晌,恍然大悟——原來皇上就是個斷官司的。她和薛睿同為五品官位置靠後,距離的不遠,前頭開陽候和馮國公正掐得臉紅脖子粗,大殿上到處竊竊私語,有說開陽候小題大做的,也有說馮國公不厚道的。

她趁人不注意,翻了個白眼,正好被薛睿瞥見,他握著拳頭放在唇邊咳嗽了兩聲,提醒她不要作怪。

眼看著開陽候和馮國公就要擼袖子幹架了,兆慶帝這才給了嬰九平一個眼色,讓他鳴鞭肅靜,金口一開,就給這件事定了論——限馮國公三日內將開陽侯府後門清理幹淨,又罰了工部王大人一個月的俸祿,算完。

然後眾臣高呼——皇上聖明!

就在餘舒無聊地快要睡著的時候,前排突然人影走動,有三個人陸續出列,跪在禦前,帶頭的那個人高聲道:

“啟奏皇上,臣等彈劾司天監女禦官餘舒,包庇其母罪行,縱容下人毆打衙門官差,她人品性惡劣,目無王法,懇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