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裏發苦,換做平日,就是再來一個劉翼,他也無需驚懼,但今日非同往日,薛家生變,薛睿不在,他哪裏有底氣和一位皇子較真。
“十一爺息怒,我家公子是不在,但這酒樓裏還有一位能做主的,要不您坐這兒等等,小的這就請人過來?”
“還有一個能做主的?”
“說起來您也認識的,就是我家大公子的義妹,蓮房姑娘。”林福不得已搬出餘舒的名號。
聞言,劉翼眼神閃爍,扭了扭脖子,骨節“哢哢”響動,“成,就請她過來吧。”
與他同行那幾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林福暗噓了口氣,告罪一聲,退了出去,先衝樓道裏挨挨擠擠的客人們賠禮,說是這頓飯免了,到底出了人命,今天的生意做不成了,請各位回去吧。
就有人聽勸走了,但也有人不肯走的,和林福打兩句哈哈,退回雅間裏,等著一會兒來人,接著看熱鬧。
林福不好把這些貴客往外轟,隻能搖搖頭,到樓下清場子。
......
卻說餘舒見到了報信兒的,進門沒歇一口氣,調頭就奔忘機樓去了。
馬車從前門路過,就見大門虛掩著,天都黑了,門頭四盞大紅燈籠熄滅了兩盞,門口街上仍舊站著不少圍觀的人,遲遲不肯散去。
餘舒吩咐了趕車的劉忠走後門,陸鴻徐青騎著馬緊跟在後頭。
餘舒從後院進得酒樓,樓下的客人都走光了,剩下一桌桌殘羹冷炙,頗覺淒涼,夥計貴七就在樓梯口蹲著,一見到她風風火火地進門,趕緊躥了過去。
“人呢?”餘舒問。
“都在樓上,林掌櫃正陪著呢。”
餘舒點點頭,貴七在前麵帶路,說話間就上了二樓,走廊兩旁屋裏的客人們聽見腳步聲,紛紛探頭出來,不乏與她相識的,此時卻沒工夫打招呼。
“掌櫃的,姑娘來了。”
花字間外,屋門洞開,餘舒往門口那麼一站,屋裏一群人的目光就齊刷刷轉向她,尤其是劉翼,盯著餘舒高挑迤邐的身形上上下下刮了一遍,勾起半邊嘴角,張口就道:
“真是久違了。”
餘舒皮笑肉不笑地朝他拱了一下手,邁步進來,先去看地上那一具死屍,距離事發過去不到半個時辰,那屍體還新鮮著,隻是嘴角的白沫變幹了,黏黏答答地糊在臉上,說不出的惡心。
餘舒不認得死者,於是沒和劉翼廢話,直接問他:“不知這倒黴死的是哪一位?”
不怪她對死者不夠尊重,能跟劉翼一夥,那必定不是什麼好鳥。
劉翼見餘舒都沒正眼瞧他,心頭不快,沒好氣道:“是爺的小兄弟,喝了你們這裏的酒給毒死了,你既然當得了家,就給個說法吧。”
餘舒看向林福,後者連忙湊近了小聲道:“這屋裏要了兩壇五十年的花雕,都是當天從酒窖裏提出來開封的,上桌前銀針驗過,不會有毒。”
餘舒瞧瞧翻倒的桌子,還有地上摔破的酒壇子,早就灑了個幹淨,這會兒是驗不了毒了。
她腳下挪動,剛要靠近那具屍體,就聽劉翼帶來的那些人一陣咋呼:“幹嘛呢幹嘛呢,想毀屍滅跡是吧!”
餘舒停下,把手收回來,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屍體看了兩眼,抬頭對劉翼道:“這人肯定不是吃了我們忘機樓的酒菜才死的,但是畢竟在我們這兒出的事,這樣吧,十一爺給個章程,我們商量商量怎麼辦好。”
餘舒放低了姿態,劉翼卻寸步不讓:“別跟爺說這些廢話,人就是吃了你們的酒菜給毒死的。”
餘舒拉下臉:“你若不願私了,那就報官,要查就查個明白,這毒死人的罪名,我們酒樓可擔待不起。”
劉翼冷笑道:“報官就報官,你以為爺怕了嗎,不過先要提醒你一聲,你別忘了爺的身份,這毒還不知道衝著誰下的,萬幸死的是別人,若是爺吃了那一口酒,出個好歹,真地追究起來,你們這裏所有人腦袋加起來,都不夠砍的!”
餘舒臉色微變,聽出了他話裏的威脅,這出栽贓嫁禍的計謀實在算不得高明,但是重建摻了一個劉翼,又死了人,就不一樣了,一個不好,就成了他們意圖謀害皇子。
她倒是不怕事,可薛家正在風口浪尖上,這忘機樓的東家是薛睿,再擔上一個謀害皇子的嫌疑,不是火上澆油麼。
她權衡利弊,不得不做出讓步,直視劉翼,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劉翼仿佛就等著他這句話,當即獰笑,說:“倒也好辦,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小兄弟死了,你們也賠給我一條人命就是。不然的話,我和你們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