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聽的腦子發暈,過了一會兒,才想明白他的推理,便也知道了為什麼薛睿今早要她摘下那黑色指環。
心中一陣後怕,驚得冷汗都冒出來了,捏緊了他的手道:“還好我聽你的話摘了那戒指,不然大提點今日用大洞明術審視我,算不出真假,豈不糟糕?”
“我也隻是這麼假設,”薛睿安撫她,“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雲華有那寶貝‘諸葛瞳’。”
餘舒哭喪著臉道:“那更糟糕好不好,他算得到景塵說謊,輪到我就算不出來了,這才叫此地無銀那三百兩。”
虧她自作聰明,以為萬無一失,跟薛睿一比,她簡直像個智障。
“嗬,”薛睿失笑,捉住她的小手舉到嘴邊輕啄了一下,“我幫你逃過一劫,你要怎麼謝我?”
餘舒氣弱道:“別拿我尋開心,煩著呢。”
“煩什麼?”
餘舒撇嘴道:“像你這種聰明人,怎麼理解我們凡人的煩惱?”
薛睿一聽便知道她小心眼又在作祟,於是歎氣道:“你莫說我聰明,比我聰明的大有人在。”
“誰啊?我怎麼就沒見過。”
“雲華。”薛睿輕輕吐出兩個字,懷著不可告人的心情。
他所假設的這些,不過是今早才有的想法,而雲華在從遇到他們之後的所作所為,卻如同早就料到了後事。他出奇不意,沒有與景塵相認,反而留下了餘舒這個破命人,這一點恐怕皇上與大提點都不會想到。
他告訴餘舒他的親身經曆,換取了她的信任與同情,讓她心甘情願幫他尋人,卻隻字沒有提醒他們要當心大提點的大洞明術。
不是因為他不清楚大提點的底細,而恰恰是因為他考慮周全,將皇上與大提點的心態拿捏的一清二楚,所以才會兵行險招。
雲華和薛皂身為至交好友,相識於薛皂任上,他怎會不知薛皂姓甚名誰,可他隻告訴餘舒他有一位曾任蘇州令的朋友,讓她回去調查,卻不曾講明薛皂姓名,這樣舍本逐末是為什麼?
隻有一個解釋:雲華確認他就是他的兒子,讓餘舒找人,不過是借著她的口,讓他知道真相。
於是擺在薛睿麵前隻有一個選擇——是否要對餘舒坦白身世,認回雲華這個生父。
薛睿不是個喜歡逃避問題的懦夫,然而這身世真相來的太過突然,讓他毫無防備,一時難以接受。
實際上,他對雲華這個從天而降的生父,沒有半點濡慕之情,哪怕他是曾經萬人景仰的易子,哪怕他忍辱負重躲藏至今都是為了尋找他的下落。
畢竟養育他二十年的是薛家,為他賠上性命的是薛皂這個養父,還有被他連累的薛家,這才是他欠下的債,是他需要承擔的責任。
他沒辦法勉強自己承認這個生父,所以他對餘舒難以啟齒,甚至不知要如何開口,從何說起。
“你說雲華啊,”餘舒應聲道,“你還別說,他確實是聰明的不像人,唔,就和你一樣。”
聽著她有口無心的話,薛睿不知作何表情,對她笑笑,握著她的柔夷挪到胸前,心想:
且容他自私一回吧,等他想通了,再一五一十地對她坦白。
“我和他不一樣。”
至少他做不到為了報答養育之恩,就拋開心愛的女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餘舒一頓,立馬點頭:“對,你和他不一樣,可不能和他一樣。”她瞪他一眼,揪著他胸口的衣襟,低下頭來,眯著眼睛警告他:
“哪天你要是為了什麼狗屁大義,就辜負了我,我饒不了你。”
薛睿含笑點頭,見她氣鼓鼓的模樣,忍不住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在懷裏,抱實了她。
餘舒難得沒有掙紮,安靜地偎依了他一會兒,臉貼著他的胸膛,看不見他的臉色。
“你昨日要我幫你查找二十年前的蘇州令是嗎?”
“對,差點忘了這茬。”餘舒一個激靈,就想坐起來,但是被他按了回去。
“你不要自己去打聽,皇上和大提點已經對你生疑,四周都是眼線,你與景塵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以免被他們察覺。此事就交由我去調查,不過時間隔得久了些,我不方便直接到吏部去找人翻看卷宗,唯有派親信之人,到蘇州當地暗查。”
薛睿輕壓著她動來動去的腦袋,看著她的眼睛,他怕是說不出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