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見景塵沒有反對,想想也就點頭讚成了,心說趙小竹此舉,或許是雁野先生的意思,要他跟著沒什麼,就不清楚他們到底賣的什麼關子,有話不能直說,偏要這麼拐彎抹角地讓人猜疑。
四人約好了明天黎明時分上路,趙小竹就先回房去了,留下餘舒他們三個,麵麵相覷。
餘舒看一眼門外,欲言又止,景塵會意地走幾步站到了門口,倚著門框,聽到趙小竹那輕快的腳步聲走開了,才對兩人示意。
薛睿坐下道:“阿舒,你覺得這位雁野先生有幾分可能是雲華易子?”
景塵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餘舒瞥了他一眼,猶豫地說:“吃飯前我和他人聊了幾句,觀其氣度風貌,若是雲華易子沒死活到現在,未必不可,而且——”
“而且什麼?”景塵聲音裏有些緊張。
“我在他麵前提起你母親,我看他似乎很傷心,不像是無動於衷的樣子。”餘舒據實說道。
景塵抱臂的雙手用力一握,他腳步一轉,沉聲道:“我去問個明白。”
“你問什麼?”薛睿在他背後涼涼地支了一句,“問他是不是你本該二十年前就死去的父親?”
景塵僵在那裏。
薛睿毫不留情地繼續說道:“你以為他會承認,然後歡天喜地地與你父子相認,皆大歡喜?你道雲華為何假死,又為何無故躲藏了這二十年嗎?你道他不肯與你相認,究竟是他心腸如鐵,還是他有份不得已的苦衷?”
景塵難得衝動一回,被他冷嘲熱諷了幾句,也就冷靜下來,滿目黯然地退回屋裏。
餘舒見他兩人有些尷尬,也不知該說點什麼,隻好眼巴巴望向薛睿,見他衝自己搖頭,想了想便明白他是有話不便當著景塵的麵講,於是道:
“那我們明天要到去公主墓嗎?”
他們這一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雲華的下落,現在疑似雲華的人物已經出現了,再到公主墓去還有必要嗎,隻是趙小竹跟著前往,雁野先生又不會隨同。
“不論他是與不是,我都要去祭拜母親。”景塵丟下這一句,便轉身走了。
餘舒自覺方才說錯了話,麵有訕色,她怎麼就忘了,景塵和他們不一樣,公主墓裏葬著他的親娘,說到底都要去拜一拜的。
“怎麼辦?”她鬱悶地瞅著薛睿。
薛睿看著空蕩蕩的門外,放慢聲音對她道:“你是不是忘了,有人想要你的命呢。”
餘舒啞然。
來到這裏她光顧著激動了,一時竟沒往她身家性命這方麵尋思,薛睿這話提醒了她——雁野先生就是雲華的話,那他不光是景塵的父親,更有可能是太史書苑幾樁凶案的主謀。
那她這個正牌的破命人,一旦被他察覺,豈不是小命危矣。
“趙小竹看似心直口快,實則不憨,準備晚飯的時候我探聽過他的口風,無從得知他們是不是拿準了你的來曆,所以明天帶上他同行,還需謹慎為妙,以防他對你下手。”
薛睿這麼說,顯然是做了最壞的揣測,將趙小竹自告奮勇與他們同行,看成是要趁機對她下殺手。
“......不會,”餘舒挪到薛睿身邊坐下,直接否認了他的猜測,她湊到他耳邊,偷偷告訴他:
“就算他是雲華易子,算無遺漏,他也沒能耐算準我就是破命人。”
薛睿回了她一記質疑的眼光。
餘舒嘿嘿一笑,把左手伸到他麵前,“我有這個。”
薛睿視線轉到她手上,但見她五根手指勻稱細長,食指末端戴有一枚不起眼的寬麵銀戒,他知道那底下還套著一枚黑色的指環,乃是她那位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高人師父所傳之物,然而之前她並不清楚此物究竟何用。
“我都忘了告訴你,”她神秘兮兮地小聲附耳對他道:“這指環和辛五叔手裏那件寶貝‘諸葛瞳’一樣,都有掩人耳目,阻人視聽之用,貼身佩帶,無人可卜。”
聞詳,薛睿吃驚不小,但聽餘舒細講這枚指環功用,竟與傳聞中皇帝身上佩帶的那件天地異寶相同!
“所以你大可以放心,趙小竹跟著我們去公主墓,應該不是為了要針對我。”
薛睿相信餘舒不會拿她的性命亂開玩笑,這下放心不少,至於雁野先生究竟意欲何為,他們眼下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
互通之後,餘舒回去休息,明天一早還要騎馬趕道,她也累了,坐在木床邊上,正要熄燈睡覺,卻發現床頭的油燈底下壓著一張白紙。
她晚飯前才見過雁野先生寫字,是以一眼就認出那墨色與筆跡如出一轍,急忙抽出來看,但見上麵寥寥四行寫著——
明日之行,汝且留下,莫告他人,吾當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