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豆打水進來,見她滿臉潮紅,嚇了一跳,趕緊給了她披了衣裳,不等餘舒製止,就跑出去把賀芳芝請了過來。
“著涼了,又吃了熱食,內裏有些火氣,不礙,”賀芳芝收起脈枕,扭頭交待眼巴巴站在床邊的餘小修:
“去爹隔房抓三錢藿香,一錢甘草,不必煎煮,叫廚房煮碗熱湯端來給你姐姐喝了。”
餘小修一溜煙跑出去。
趙慧摸著餘舒微微發燙的額頭,忍不住埋怨道:“昨兒淋了雨回來問你怎麼不說,看吧,這會兒難受了。”
餘舒訕笑一聲。
賀芳芝也難得念叨她:“別仗著自己身子骨好,就不當一回事,過了中元,一場雨下來,天氣眼看著轉涼了,最是容易生病,今日還要出門嗎?”
餘舒吸吸鼻子,點點頭,水陸大會一天三日,今天是最後一天,少了幾個東瀛人,並不影響。
趙慧趕緊扭頭吩咐起芸豆,多在裏頭給她加件衣裳。
......
上午到司天監點卯,餘舒從大門外頭一路被人行注目禮,那恭敬的神態,可不是因為她身上的五品鳶尾補服。
一進到坤翎局院中,謝蘭與任一甲早於此等候,笑臉相迎,躬身道喜:
“恭喜大人獲封。”
餘舒笑看他們兩眼,便往裏走:“你們聽說了?”
任一甲是八等易師,不夠資格進宮參加水陸大會,謝蘭倒是個七等,但他是司天監職官,不上五品,也不能隨同。
兩人跟上去,一個道:“今天一早就有會記司的人來告知,那話裏頭,不知多羨慕咱們能在您手下當職呢。”
一個道:“鍾樓底下的先生們,整個早晨都在議論,可惜了下官福薄,沒能親眼瞻仰大人手持真龍號令,呼風喚雨的神姿。”
餘舒昨日拍皇帝的馬屁,今天也被屬下拍了一通,哈哈笑了兩聲,一抬頭看到站在二樓窗邊的景塵,笑容便淡了幾分。
支開了謝任二人,她上了樓。
景塵現在是她的頂頭上司,不論兩人關係如何,人前該有的禮數,她一點不會馬虎。
“右令大人。”
景塵還是站在窗邊上,半邊身子籠罩在光影裏,神色不明地望著她躬身行禮,製止道:“你有禦賜封號在身,往後見我,不必行全禮了。”
所謂大禮,有叩有拜,餘舒比景塵低上兩品,見麵本該作揖鞠躬,口稱下官或是卑職,以示尊敬。
餘舒沒想到皇帝隨便給的封號有這麼個好處,樂得如此,頓時直起了腰。
“大人沒別的吩咐,我先下去準備了。”
“等等,我有話同你說。”景塵叫住了她,指著一旁座椅,“坐。”
餘舒略一思索,走過去坐下。
“湛雪元死了,你有什麼打算麼?”景塵開門見山地問道,坤翎局設在司天監內,眼線跟不進來,關起門說話,竟比外頭安全。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吧,”餘舒冷眼看他,“當初你怎麼和我說的,結果湛雪元還是死了,恐怕下一個就是我,你們找不出凶手,著急了吧。”
景塵短暫的沉默後,一語驚人:“我打探到《玄女六壬書》就藏在司天監中。”
又聞《玄女六壬書》,餘舒心跳不禁加快幾拍:“你什麼意思?”
景塵注視著她,神色清冷:“我懷疑皇上與大提點刻意隱瞞著我什麼,或許我這大安禍子的身份,另有隱秘。”
聽到他這猜疑,餘舒不知該不該高興,早在回興街小院中,她就故意誘導景塵懷疑那一頭,好不容易等到他起了疑心,卻是在湛雪元死後。
“你先前不是深信不疑麼,怎麼這會兒竟疑心作祟了。”餘舒輕嘲。
景塵垂下眼睛,心道:就連養育他長大的師父都會說謊騙他,何況是其他人呢。
“這麼說來,你打算找到《玄女六壬書》,親眼看一看那上麵寫的什麼?”餘舒問他。
景塵點點頭,又卷起了眼簾,沉聲道:“在我看到那本書之前,就算是皇上,也逼不了我與你如何。”
餘舒聽懂他言下之意,是在向她保證,就算是皇上那一邊著急了,想要先從她身上下手,他也不會聽從大義與君令就範。
“......”她突然不知道該要如何回應,難道要她說聲謝謝嗎?
餘舒站起身,離了座位,深深看他一眼,留下話:“明日晚上,你到忘機樓來吧。”
薛睿要見景塵,她本來覺得沒有必要,因為和一個死心眼根本談不成什麼,現在看來,倒是有了商量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