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文臣眉頭皺起,暗暗搖頭,但見薛尹兩位相國都坐著沒動,也就沒有自作聰明地出來勸諫。
這死犯是從刑部找來的,刑部侍郎李大人自然要出來說話:“按照山田使節的要求,這是昨日絞死的犯人,由我親自安排,旁人並不知情。”
餘舒看了看說話的中年男人,就記起她在寶昌街上的新宅,與這位李大人府上不遠。
山田次郎不放心地走上前去,開箱檢查,侍衛們不見皇上開口,就沒有阻攔。
箱子打開,一些人下意識都別過頭,不去看。
山田次郎膽子卻大的很,不光用眼,還伸手摸了摸死犯的鼻息與心跳。
“葵子,你過來吧。”他用東瀛語言叫喚座位上的安倍葵。
餘舒就見到那個長相白皙精致的東瀛少年離席上前,繃著一張小臉,低頭看著箱子裏麵,顏色淡淡的眼珠子看上去有些呆滯和渙散。
餘舒盯著這少年人,覺得她臉色白的不太自然,眼底下還有小片的烏青,像是幾天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她的一舉一動,說不上哪裏,有一種違和感。
等到安倍葵確認過死犯屍體,山田次郎宣告眾人:“安倍大人告訴我,這個罪死之人的魂魄還沒有離開人間,她這就施術招魂,讓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
這樣聳人聽聞的言語,眾人半信半疑。
安倍葵大概是聽不懂旁人議論,通過山田次郎的翻譯,向侍衛要來工具——一柄剪刀,將箱子裏的死屍頭發剪掉一縷,從懷中掏出早就畫好的符紙,包裹住那一縷幹枯的頭發,又點亮一根白色的蠟燭,放置在關著土狗的籠子外麵。
然後,她便半跪在籠子前麵,一手托舉著紙包,念著旁人難懂的咒文,聲音輕柔。
奇怪的是,籠子裏的土狗,竟從一開始的警惕不安,慢慢安靜下來,到最後,隻見乖巧地趴下去,腦袋耷拉在前爪上,像是睡著,一叫也不叫了。
許多人見這一情形,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安倍葵將包著死犯頭發的紙包在燭火上點燃了,燒出一撮灰,攏在碟子裏,彎下腰,對著籠子裏的土狗輕輕那麼一吹——
“呼。”
下一刻,剛才睡著的土狗就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嗖”地站了起來,驚恐地轉著腦袋看看四周,又低下腦袋看著四條狗腿,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汪嗚!”
那倉皇的模樣,簡直就像是一個人發現自己變成了一條狗,活活給嚇得。
東席西席,鴉雀無聲。
“你叫甚麼名字?”東瀛少年低柔的嗓音,說出的大安官話居然比其他幾國的使節都要標準,卻因為她詢問的對象是一條狗,讓人來不及驚訝這一點。
“汪汪!”
“不要怕,回答我的問題。”
“汪汪、汪汪汪...”
一人一狗,就這麼被人圍觀著“聊”了一會兒。
司天監幾十隻眼睛盯著,不知道還有幾個人記得尋找破綻。
“啟稟大安聖皇,”安倍葵與那條狗交流後,沒有通過山田次郎翻譯,而是低下頭,恭敬地告訴兆慶帝:“這個死而複生的罪人,說他姓孫名耳,以前在大戶人家做仆人,因為殺了主人喜歡的姬妾,才會被判死刑。”
兆慶皇帝麵無表情地轉過頭,看向刑部侍郎。
李大人此時是臉色發虛,被鄰座扯了扯衣擺,才翕動著嘴唇,道:
“回稟聖上,此犯人確叫孫耳,因為失手殺了他家老爺的姨娘,才會被判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