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的人人臉紅,就連餘舒都有點訕訕的。
“大人息怒,”有人忍不住開口道:“等到明天水陸大會,我等定不會姑息那幾個妖言惑眾的東瀛人。”
任奇鳴看向這名說話的官員,依然冷著臉:“你有何對策?”
那人頓時語塞。
“咳,”坐在左席第一位的左令郎曹軻掩唇低咳了一聲,道:
“任大人稍安勿躁,白天的事,下官看來也不難解,現在想一想,那個所謂呼風喚雨的陰陽師,大概是通曉了什麼卜算天氣的奇學,事先斷定下午會有一場陽雨,所以就借了東風,並非是真有了那樣操縱天象的本領,也不是什麼妖術。”
此言一出,在座不少糊塗的人腦筋都轉過彎了,一個個恍然大悟。
餘舒打量著正在說話的曹左令,不意外除了她和景塵之外,還有人能想到這一點。
司天監這位左令郎,位列三品,職權尚在任奇鳴之下,但他卻是十二府世家當中,曆史最為悠久的三家之一,曹家家主。
之前太史書苑鬧出人命案,在觀星台上被人勒死偽裝成上吊自殺的那個曹幼齡,就是他的孫女。
除此之外,曹家還有一門姻親,值得一提,那就是尹淑妃的娘家,尹相府。
十二府世家在京城盤根錯節,真正掌權的沒有幾家,可是離朝堂從未遠過,就是因為他們遍布姻親,廣散枝葉,此處暫不多提。
任奇鳴的臉色稍緩,點點頭,讚同了曹左令的說法,接著對眾人道:
“所謂呼風喚雨,起死回生,也隻是傳說中神仙才會有法術,我們學易之人,當知陰陽五行,應克福禍吉凶,有可控,有不可控,可控是操之在我,不可控是操之在天,妄想憑‘我’操縱‘天’意,本就荒唐,你們卻去信它,實在是該引以為恥。”
眾人自覺慚愧,紛紛聲稱受教。
見狀,任奇鳴又道:“今日之事,事出突然,沒人想到東瀛使節會臨時發難,不能及時應對,首錯在我,我已在太書麵前領過三個月罰俸,你們一人便自減一個月吧。”
大家都沒有意見,不就罰點俸祿,反正也不指望每個月那點銀子過日子。
隻有餘舒臉色古怪了一下,心中暗怒:她這官兒沒當兩天呢,一個銅板沒拿到手,就先罰了一個月,豈不是說她接下來這一個月得白幹?
本來就看不順眼那幾個來騙地盤的倭國人,餘舒這下更是遷怒上他們。
言歸正傳,任奇鳴又打量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一身銀袍肩繡北鬥星辰的景塵身上,道:
“悉聞道子在道門中,精學了天文曆法術數,不知有何見地,能解今時局麵。”
景塵麵容沉靜,道:“陽雨是不多見,難以預料,但也不是無從占卜,東瀛來使當中,想必就有人精通此法。欲要破解,倒不是什麼難事,隻要我們司天監同樣算出一場雨來,效仿其技,他們的騙術就可以不攻自破,難的是——需要天公作美,明日剛好有一場雨來應急。”
任奇鳴眉頭一皺。
半晌裝聾作啞的辛雅蹦出一句:“這...明日是七月十六,月圓之日,豈知有雨?”
與陽雨同樣難測的,就是每個月十五十六這特殊的兩天,月圓潮引,水霧禁算。
至少在司天監裏,沒人懂得這樣偏門的奇術,可以無視天文曆法,卜算這兩日的天象。
餘舒兩手交握在膝頭,抬頭看向景塵,嘴角譏誚——怎麼,這又是想推她出來救苦救難了嗎?
恰是時候,任奇鳴詢問眾人:
“現在京城周圍,諸位有誰識得哪一位易師隱士,擅長晴雨推測,不妨說出來,快馬派人去請來,或許有人能勉力一試,我等也不必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