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夫人昨夜抵達京城,華庭街東菁王府上送來消息,於是薑嬅來和薛睿告別後,就牽上馬走人了。
“東菁王府?”餘舒詢問薛睿,“怎麼東菁王一直鎮守東北,京城還有他的府邸嗎?”
“怎麼沒有,”薛睿道,“薑家世代忠君良將,勞苦功高,皇上賜一塊地皮總是要的,東菁王府就建在臨近皇城的華庭街上,偶爾薑兄進京麵聖,住不上幾日,常年隻有幾個老奴守著。”
餘舒臉色一下古怪起來。
薛睿問她:“怎麼了?”
餘舒於是就把她們那天到崔家大賭坊去賭易,最後薑嬅拿出來一份價值二十萬的地契的事情說給他聽。
“十有八九那就是王府的地契了吧。”
這個薑嬅,也真敢做,連皇上賜下的府邸,都能隨手拿出去下注。
薛睿倒是一點不顯得驚訝,因為比這更胡鬧的事情,他都見薑嬅做過。
......
薑嬅回到王府,衛國夫人剛剛一覺醒來,沐浴罷,端坐在妝鏡前,由貼身的侍女盤發。
“母親!”
薑嬅人未到,聲先至,衛國夫人簾外腳步聲,頭也沒回,端著玉盅,小口小口含著清晨采下的露珠花羹。
“母親,你怎麼起的這麼早,趕了好些天的路程,怎不多睡會兒呢?”
薑嬅在侍女挪來的矮凳上坐下,挨著衛國夫人道。
年近五旬的衛國夫人,樣貌白淨端莊,儀態大方,雖然眼角紋斜,仍可見年輕時候是個美人,薑嬅隻有那雙鳳眼似了她,其餘皆都肖父。
“見到過城碧了嗎?”衛國夫人從鏡中看著女兒,溫聲問道。
“見了,我聽王兄的話,進京的頭一天晚上就去找了他,”薑嬅皺了皺鼻子,道:
“剛巧趕上他生辰。”
“是麼,”衛國夫人尋思道:“城碧算算今年也有二十二虛歲了,還是不曾訂婚成家麼?”
薑嬅道:“沒呢,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同王兄一樣,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偏愛女色呢。”
“又信口開河,”衛國夫人從鏡子裏嗔她一眼,道:“城碧與你王兄不一樣,你大哥是不願意娶妻,他則是要聽從家中安排,相國府的大公子,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薑嬅扯了下嘴角,道:“再不願意娶,皇帝一聲令下,他還不是要討個從沒見過麵的女人做妻子,母親別以為我不知道,您這趟會答應進京城來,還不是為了王兄的婚事,隻怕那皇帝老兒一時昏頭,瞎胡指個醜八怪給您做兒媳婦了。”
“啪!”衛國夫人一巴掌拍在她大腿上。
“哎呦,母親!”薑嬅吃痛,一下從凳子上跳起來,“您打我作甚,我說的都是實話。”
衛國夫人板起臉來:“來的路上告訴過你許多遍,進京以後要收斂你的脾氣,要說什麼話,要做什麼事,都要先過一過腦袋,是不是你王兄不在,為娘就管不了你了。”
薑嬅一見她生氣,便耷拉下腦袋,嘟囔道:
“我怎麼敢不聽娘的話,這不是在咱們地方,不怕外人聽見麼,阿朱阿碧就在外頭守著,誰有本事偷聽咱們娘倆說話。”
衛國夫人輕哼一聲,道:“我怕你被慣壞了,一出門就忘了這裏是哪。”
“知道了知道了,母親您別嘮叨了,”薑嬅最不耐煩聽人訓話,一見衛國夫人拿出說教的架勢,便一刻不想在這裏多待了。
“我到這園子裏四處逛逛,您收拾吧。”
衛國夫人看她要跑,叫也叫不住,隻能在她身後揚聲道:
“別亂跑,晚些時候我們還要進宮去。”
薑嬅也不知聽沒聽見,人是走遠了。
衛國夫人歎了口氣,對兩旁侍女道:“瞧我這個女兒,就是生下來折磨我的,上輩子造的孽喲。”
侍女們抿嘴偷笑,正在梳頭的那一個乖巧道:
“咱們郡主勇武大方,不輸男兒,夫人造化,王爺是大英雄大豪傑,郡主也是位巾幗呢。”
衛國夫人笑了一下,接著又發起愁來:
“隻是這小霸王,要尋個什麼樣的夫君,才能降得住她。”
她心裏倒有一個中意的人選,隻是成與不成,還要等等再說。
***
七月十四,水陸大會前一天,餘舒接到通知,一大早換上鳶尾補服,正式到司天監上任去了。
餘舒一個人,誰也沒帶,下馬車,站到司天監門口,仰頭盯著那一片威武恢弘的朱色門牆,還有那闊筆藏鋒的“司天監”三個銅字,佇足了半刻之久。
這裏,就是天下易師心目中最向往的地方,也是這裏,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等待著她去揭開。
直到坤翎局兩個下屬出門來迎接她,到麵前行禮,她才收回目光,同他們一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