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的一切,不論身份地位還是聖上隆恩,都是薛家給你的。瑾尋是我的親孫女,難道我不心疼她,可是她此時不盡快定下親事,不過多久,聖上便會尋機封她一個名號,將她遠嫁到東北去安撫東菁王,豈不比在京城更要險惡。”
薛睿一愣,萬沒想到薛淩南著急給薛瑾尋訂親,還有這一層緣故。
“皇上不是要將息雯郡主嫁過去嗎?”
薛淩南冷笑:
“你才在禦前行走了幾日,就自以為了解聖意了嗎,聖上說是要將息雯郡主遠嫁,放出口風,不過是試探湘王有沒有不臣之心,哪裏會真的就將湘王愛女送去當人質,聖上心中早有替補,你妹妹就在其中。你說的不錯,老夫是看重周業德手上的戍兵權,但不是瑾尋有此一劫,我又何必急著為她打算。”
看著跪在地上的青年,他依稀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明知道會被嚴懲,還是背著他偷偷跑到東廂去看他母親的孩子,也是這樣,寧願給他下跪,卻不是為他自己。
“城碧啊城碧,我親自撫養了你這麼些年,看著你長大成人,你可知道你哪裏最不成大器嗎?”
薛睿緊抿著嘴唇,不發一語。
“成大事者,必要麵厚而心薄,你,心底裝了太多雜念,厚了些。”
薛淩南冷冷一言。
“你起來吧,瑾尋的婚事,不容你再多事。有空就多去探望敬王,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不必我再講,你要記住,你的命是我兒子以命換來的,隻要你一天還是我薛家的大公子,就一天不要忘記你是誰。”
薛睿一聲不響地站起了身,暗淡著表情,走了出去。
薛淩南看也沒再看他一眼,隨手拿起了桌上批注到一半的公文,逐行看下去。
......
薛睿出了上院,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段,不知不覺,便來到薛瑾尋的小院門前。
他停下腳步,看著白天也是緊閉起來的院門,在外麵佇足了一會兒,才有勇氣推門進去。
意外的是,他進到院子,看到平日足不出戶的妹妹,居然坐在樹底下做針線,而不是躲在屋子裏發呆。
“瑾尋。”
薛瑾尋抬頭見到他人,怯怯的臉上露出一點笑容,聲音雖小,但還是傳到薛睿耳朵裏:
“哥哥,你怎麼來了。”
分明感覺到她比以往開朗了一些,薛睿一掃心中陰雲,走過去站在她身邊,低頭看她手裏拿的針線,是條素素淨淨的方巾,溫聲問道:
“這是繡給誰的?”
薛瑾尋十分老實地細聲答話:“是給哥哥的生辰禮物。”
一旁端茶的丫鬟嘴快:“小姐一共繡了四季八條手巾,給大公子一整年換著用,這幾天夜裏不敲更都不合眼呢。大公子快說說咱們小姐吧,這是最後一條了,來得及繡的完,今兒早早睡了吧。”
聽出丫鬟在告狀,薛瑾尋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縮下腦袋,害怕薛睿責備她,卻沒有責怪身邊丫鬟多嘴。
她身邊的下人都是薛睿去年回京以後一並換過的,一個比一個嘴巴伶俐,又能幹,雖是愛管這管那,但她知道,這些都是為了她好。
不像以往那些奴婢,總在背後說她壞話,仗著她說話不利索,就偷懶耍滑。
薛睿看著她安靜又乖巧的樣子,眼底閃過一抹痛惜,摸了摸她的頭頂,道:
“妹妹大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走路不穩,總是磕著碰著對我哭鼻涕,誰知這麼快,就到了要嫁人的年紀。”
薛瑾尋臉上表情有些茫然,不大聽得懂薛睿講這話是什麼意思。
薛睿也沒指望著她會回應,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道:
“女兒家一旦嫁了人,便是重活了一回,哥哥怎麼會看得了你受苦呢,自是要幫你尋個不一樣的男子,照顧得了你,不然,你倒不如誰也不嫁,我也不是不能照顧你一輩子,將來給你尋一個好嫂嫂,總有一天,你會好起來的。”
薛瑾尋仰著脖子,隻能看到薛睿的下巴,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因為聽不懂太過複雜的言語,有些不安地揪了他一角衣袖,小聲道:
“哥哥,你說什麼?”
薛睿收回了走遠的思緒,低下頭,對她笑道:
“明日有空,帶你出門,去找餘姐姐玩好嗎?”
薛瑾尋呆呆的目光亮了一下,輕輕點了下頭,又怕薛睿沒看見,小聲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