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坦誠道:“之前我是懷疑你,但方才與你對答,便發現朱兄不像是那起無恥之徒。”
朱青玨深深看他一眼,道:“你先前猜的不錯,我是因父親大人,得以出入太廟,早在幼齡,就同十公主相識,我比她虛長兩歲,兒時無忌,幾次相遇便成了玩伴,再到懂事,就以兄妹相交——”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看了餘舒,道:
“好似你與女算子。”
薛睿不動聲色,餘舒卻忍不住眼角抽筋——
他們倆可是掛羊頭賣狗肉,朱二與十公主要似了他們,那就直接真相了。
朱青玨話匣一開,便如數訴出:
“我離京遊學,再回來,十公主已至芳齡,到了指婚的年紀,那一年芙蓉君子宴後,她就從太廟遷回宮裏,我一麵為她欣喜,一麵聽說了你求旨一事,我暗中打聽,知道你人品風流,但未有過分之舉,放心之餘,也曾借在太醫署當差之際,為十公主請脈,同她談及你——”
他神情有些異樣,猶豫了一個來回,才接著說下去:
“她曾告訴我,她並不中意於你,然而聖上金口玉言,她不得已悄悄書信於你,表明了態度,看你是否能夠解除這一樁婚約,但你未有回複,我本欲為她想個兩全之策,誰知沒等到我想出辦法,她就...出了事。”
說完,他靜觀薛睿神色,企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破綻。
“所以,你是以為我收到了十公主拒婚的私信,知道她對我無意,我便惱羞成怒,唆使妹妹進宮帶話,致使她失足從觀海樓上墜到湖裏,最終香消玉殞?”薛睿冷靜揣摩道。
朱青玨輕咳一聲,理直氣壯道:“我之前是這樣以為,但昨晚宴會上同你交手之後,覺得你不像是個心胸狹窄之人。”
這話,倒是回敬了薛睿之前對他的懷疑。
“不管你信是不信,”薛睿淡淡說道:“我從未收到過十公主的私信,她亡故之前,我分毫不知她對我不喜。從我義妹所卜之象,我以為,十公主乃是受到奸人引誘,教唆她以身犯險,嫁禍於我三妹,從而破壞聖上指婚,不想她紅顏命薄,一夕喪命了。”
這樣接人傷疤的話題,難免會讓當事人難堪,但薛睿經過餘舒一番開解,已經放下對十公主的愧疚之心,連帶著少年時懵懂的愛慕,也都消磨殆盡。
現在的他,隻一心想把那個幕後暗算他的人揪出來。
“這麼說你並不知情?”朱青玨狐疑,目光落在茶案上一整套半舊的烹具上麵,不禁多想:
若薛睿事先不知十公主抗拒婚事,那便沒了理由加害她,十公主從觀海樓上掉下來說什麼都有些蹊蹺,那薛家小姐小小的年紀,更不會有什麼害人之心,難不成真是她為了逃避婚事,自己從樓上跳下去的?
這個念頭一起,就怎麼也收不回來了。
餘舒恰是時候地出聲:“我這一門斷死奇術,自學至今,從未失手,朱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一試。”
“不必了,我信你斷死奇術是真,”朱青玨擺手道,昨晚上他回去就聽說了宴會另一半發生的事,今早特意去了一趟司天監,赴約來遲就是因為這個。
“但,我不信你們的說法。”
朱青玨翻臉冷笑:“十公主心地純良,胸無城府,要我相信她會嫁禍旁人,我寧可認為是你們胡編亂造的。”
餘舒皺眉,看向薛睿。
薛睿早料沒這麼容易說服朱青玨,見他如此反應,沉默片刻,道:
“也好,那就等我找出那個罪魁禍首,再與朱兄對峙。不過在這之前,我尚有一事要請你幫忙。”
“你說。”朱青玨兩手抱臂,挑眉示意他。
“十公主先在太廟,後又返宮,她在芙蓉君子宴上露麵,這期間接觸過的男子並無多少,而引起我懷疑的,並不隻你一個。”
朱青玨寒聲道:“還有誰?”
薛睿看他一眼,將他麵前放涼的茶水收回來,倒入痰盂,重新換了一杯熱茶,再一次奉上——
“這就要問朱兄了。”
朱青玨為人是狂妄,但不是魯莽,行醫者,必要心細如發,他將薛睿的話前前後後想了一遍,心中便有數了。
他端起薛睿那一杯茶,慢飲了一口,呼吸輕吐,道:
“你...容我回想,三日過後,再給你答複。”
薛睿點頭答應。
朱青玨沒有逗留,又掃了餘舒一記,便起身告辭。
待他走後,餘舒才問薛睿:“你們方才打的什麼啞謎?”
薛睿將她的手拉到膝上,道:“十公主會把她拒婚的心思告訴朱青玨,顯然十分信任他,未必不會在他麵前提及她所中意之人,那個肖雞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我想我們很快就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