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就那長舌之人。”餘舒毫不客氣,迎麵就是一聲嘲諷。
崔芯皺眉道:“餘算子說話還是客氣些,同為易師,我敬你是四等,但今晚有貴人在場,你不要失禮了。”
餘舒冷笑:“我對貴人,不曾有過失敬之心,可對某些長舌小人,卻懶於虛偽。”
說著,她不等崔芯搶白,又朝水榭裏一拜,揚聲請示道:
“啟稟貴妃娘娘,我問完了。既然知道話是從崔小姐口中傳出去的,不如就由她來說明,方才那一段書文裏講的那個‘狗屎命’,究竟是不是我餘某人。”
餘舒到現在,沒替她自己辯解半句,偏是這種鎮定的反應,讓人對她的疑心消除了大半。
薛貴妃懶洋洋地指了下崔芯,“那就你來說吧。”
崔芯本來準備好要和餘舒有一場辯駁,孰料會是這麼個情形,踟躕了片刻,才正色答話:
“回娘娘的話,剛才紫珠小姐所說的一段書文,應是我半個月前對她講的,故事裏的人和事都是真的,而那忘恩負義的女孩子,說的正是眼前這位餘算子。”
薛貴妃挑了挑眉毛,一旁淑妃板著臉道: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說清楚。”
崔芯沉了口氣,不去看餘舒此時何種表情,道:
“娘娘明察,我事先也不知道,紫珠小姐會把這件事編成一段書文,雖然個中有些失真,但大體上說的都是事實——”
“餘算子乃是南方人,她進京之前,因生母攜帶,一直寄住在義陽城紀府中,受紀家養育,後來因為她犯了錯,被紀家人攆出去。誰知進京途中,她救助了遇難的道子,因此得了一份機緣,後來又與薛家大公子認為兄妹,從此時來運轉,到如今已是風風光光令人稱羨的女算子,可是當初養育她的紀家一府,卻是死的死,散的散,實在叫人心寒。”
崔芯苦笑一聲,接著道:“而我之所以清楚這些,則是我在太史書苑進學時的閨蜜,從前的紀家四小姐,秀元大易師紀星璿親口所述。若有不信,大可以去查一查這位餘算子的底細,看我說的有沒有半句虛言。”
靖國公夫人又問:“那紀家小姐現在何處,叫人傳她來問話。”
“......老夫人有所不知,”崔芯聲音哽塞了一下,低頭道:
“星璿妹妹她,因為牽扯上人命官司,前不久死在牢裏了。實際上,正是餘算子做為人證,指認了星璿的罪狀,才使得她鋃鐺入獄。而之前紀家老爺,前任司天監右判紀大人,也是被這位餘算子告發徇私舞弊之罪,才在公堂上咬舌自盡。”
眾人啞然,沉默下來。
餘舒卻一句話也不插,聽著崔芯避重就輕地解釋完,看得出來今天這一盆髒水,息雯這一夥人是硬要潑到她頭上來了。
忘恩負義、狗屎命、白眼狼,掛上哪一個都讓她日後抬不起頭來。
其實早在她大衍成名之後,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總有一日,她身上那些不堪,會被人借題發揮。
不是現在,就是以後。
這一個隱患,她今天就要借對方手裏的刀子,徹底鏟除了!
靖國公夫人的臉色越來越寒,看著餘舒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善。
“餘算子,我問你,崔家的丫頭剛才說的幾件事情,你可承認?”
餘舒被叫到了,才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隻盯著水榭中座位最高的那一抹丹紅人影,坦然道:
“國公夫人問的是哪幾件事,是問我以前跟隨生母寄住在義陽紀府?還是問我後來被紀家人趕出去的事?還是問紀家的右判大人,被我告發的徇私舞弊?還是問紀星璿被我指認行凶殺人?如果您問的是這幾件,那我承認了。”
這些都是事實,稍一打聽就能知道,她不會傻得強辯。
餘舒話聲一落,底下便“嗡”地一聲,人群騷動起來。
辛六急的一頭汗,緊抓著寧小姐的手,小聲罵道:“這個笨蛋,承認做什麼。”
“哼!”靖國公夫人立馬朝餘舒甩了一把眼刀,也不問過兩位娘娘,便做主揚聲道:
“來人啊,將這狼心狗肺的東西,趕出去!”
底下便跑上來兩個小太監,二話不說捉住了餘舒的肩膀,就要拉她出去。
餘舒也不掙紮,兩眼依舊定定望向水榭中,她在賭,賭薛貴妃的一個念頭——
今晚的宴會,是由薛貴妃親自主持,她不會容許她所下的賓客名單裏,有人因為品行低劣,被當場攆出去。
水榭裏,薛貴妃收斂了一直掛在嘴角的淺淺笑意,今夜第一次正眼看人。
“且慢,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