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餘啊,”趙慧輕拍著她後背,柔聲道:“你遇上什麼傷心的事,同娘說說吧,娘不能幫你排憂解難,總可以聽你說說心裏話兒。”
餘舒吸了吸趙慧身上濃濃的母親味道,雖是多了幾分安慰,忍不住想要傾訴,但沒忘了景塵那事的厲害,泄露出去,誰聽了就是害了誰。
“我就是心裏難受,沒別的,”她從趙慧懷裏揚起脖子,“我想吃您煮的小餛燉,行嗎?”
趙慧一聽說她想吃的,哪有不答應,當即說好:“廚房還有生肉,中午才熬了雞湯,我這就下廚去做餡料。”
說完就放開她,麻利地到廚房捯飭去了。
餘舒睡了一天,走了一路,肚子早就咕嚕嚕作響,可她卻是沒有多大胃口,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發呆,芸豆從外麵進來,輕輕喚了幾聲她沒應,還以為她睡著了,走進一看,才發現她睜著眼睛呢。
“...姑娘、姑娘?”
餘舒沒精打采地轉過眼珠子:“嗯?”
芸豆撿著床頭的衣裳,朝她道:“薛公子上門來了,您快穿穿衣裳起來吧,也不知是什麼事情。”
餘舒一下子坐了起來,看著窗外天色,分明外麵還在下雨,沒想到薛睿這個時候來找,她是又喜又愁,喜的是她此時卻是很想見他,愁的是見到他不知該說什麼。
“鞋子呢?”餘舒翻身下床,不管如何,總不能躲著他。
芸豆拿了幹淨的衣裙給她換上,因她頭發還潮潮的,就在腦後頭挽了一個環髻,拿長長的珠釵絞著,一半長發垂在腰上,一身素爽的到前麵去見客。
......
進到屋簷下,芸豆收了傘,餘舒撩著裙擺放下,抬頭就見那一室燈燭明亮,薛睿就坐在亮處,手捧著一盞茶,端端正正坐著,一襲楊柳青緞的圓領袍子,將他身形襯的修長挺拔,一絲不苟束在腦後的烏黑頭發,露出方正的額頭,一雙亮晶晶的桃花眼從她走到門外時,便盯住了她。
大概是天黑沒有旁人,他這目光不大含蓄,餘舒的眼神卻有些閃爍,側頭叫芸豆到走廊上守著,然後走了進去。
“下著雨,你怎麼就跑來了?”
距他們上回在忘機樓小聚,又是三四天過去了。
“大理寺的文宗都整頓妥當了,下午呈交上去,我就回了府,”薛睿頓了頓語氣,看著餘舒在他對麵坐下,低下聲音,道:
“想你就來了。”
那晚在天台上兩人親密了一回,薛睿和餘舒都是打從心底覺得更近了一步,有言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莫過如此。
餘舒聽到薛睿這樣直白的情話,說不開心是假的,她是不久前才發現,在待人接物上圓滑世故的薛睿,在感情上,卻相當地坦率,比如現在,想她就來見她,不介意告訴他,更不會惺惺作態,故意在她麵前擺高姿態。
看著這樣的薛睿,餘舒又怎能不惱怒那個破命人的身份,要她放下這樣一個知冷知熱又知情知趣的男人,去和一個冤家成婚生子,這不是剜她的心麼?
“大哥,你吃晚飯了嗎?”餘舒張張嘴,幹巴巴地問出一句。
她實在是沒想好,到底要不要把有關景塵的事告訴薛睿。
老實說,她是有些膽怯的,她沒有多大把握,若薛睿知道了她頭頂上壓著那麼大一座山頭,要想和她成就好事,就要和皇帝老子唱反調,乃至於將這太平盛世棄之不顧,他是否還會選擇和她站在一起,共同麵對。
不怪她沒有把握,在她看來,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她對景塵是仁至義盡,生死相交,那人都可以利用她去成就大義,薛睿呢,她又為薛睿做過什麼?
回過頭想一想,一直以來都是薛睿在幫襯著她,默默為她做了許多,說是鞍前馬後都不過了,可她還沒有來得及對他好呢,就出了這樣的岔子。
她昨夜問景塵值不值得她為他去做那個破命人,今日她也要問問自己,她值得薛睿為她冒險和朝廷作對嗎?
答案,她其實心中有數。
餘舒眼睛灰了灰,心裏頭又酸又澀,又有些說不出的無奈,她憑什麼為了一己之私,就覺得薛睿應該和她一起承擔這大逆不道的罪名,若她也讓薛睿陷入兩難之境,那和景塵對她做的,又有什麼區別?
“阿舒,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累了?”
“哦,昨晚熬夜,在太史書苑留宿觀星,白天沒有睡好,”餘舒作勢揉了下眼睛,免得他看出端倪,接著就道:
“幹娘親手煮了餛飩,你留下來一起吃吧。”
薛睿笑道:“我還記得慧姨的雲吞麵,那時在義陽城裏,是我帶你這小夥計去嚐鮮的。”
“對啊,我也記得,那時候......”
薛睿引了話題,看著嘴上喋喋不休的餘舒,眼中閃過疑慮:看她今日有些異樣,似是遇上什麼難事,又不方便對他講。
出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