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丫頭。”薛睿哭笑不得,心裏卻因為她第一次主動問起他的事而有些高興,好不容易等到她開了竅,他哪裏會反悔,於是就一邊眯著眼睛回想,一邊慢悠悠告訴她:
“我記事起,就在祖父膝下受教養,四歲時啟蒙識字,六歲入家學,八歲時通六經大義,九歲時拜了先帝太子少傅王崇安為師,十二歲能做文章,十四歲頭年科試。”
餘舒正興致勃勃地聽著呢,突然就沒了,眼睛往上挑了一下,示意他接著說。
薛睿卻搖頭:“就這些了。”
這算什麼?餘舒氣結,她要聽的是他成長的經曆,可不是他如何枯讀書的,於是不滿道:
“你敷衍我,難道你兒時都隻是讀書做學問嗎,還有你爹你娘呢?”
薛睿有一瞬間失神,隨即垂下眼睛,濃密的睫毛攔住了眸中幽光,聲音平靜地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
“沒有騙你,大約我記事起,父親就已過世,母親染疾失明,常年安居在深宅,祖父恐我憂思而荒廢功課,偶爾才能見她一麵。”
餘舒愣住,眼見他話音落下舉杯仰盡,腦中聯想,浮現出一幅畫卷——小小的男孩兒喪了父親,被嚴厲的祖父帶在身旁,為見母親一麵,從早到晚聽話地背書默字,一日複一日,那勤奮讀書的身影漸漸拉長,同眼前這溫柔俊朗的青年重疊。
恍然回神,她心尖上輕輕顫了一下,鼻子竟有些酸酸的,心中想:
都道他是天生富貴、錦衣玉食的薛大公子,怎曾想他孩提時是那樣灰色的時光。
她倒不後悔追問他,隻是,隻是有些心疼罷了。
“大哥,我...”
“嗬嗬,你做什麼哭喪著臉,是你要問的,我實話實說不好麼,早知道就該說假話哄哄你,”薛睿看出她不自在,便故意逗她。
餘舒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聲音卻難免有一點沙啞,道:
“不要,你還是說實話——這次換我先擲骰子。”
她這回換了右手撿起碟子裏的骰子,這回沒做小動作,撒手丟下去,看到骰子停下的點數,忍不住抖了下眉毛。
三點,二點,一點。
好爛的手氣。
“哈,”薛睿輕笑一聲,伸長手,也是一撒。
五點,三點,兩點。
“十點,這次是我大,”他手指在平整的酒案上輕叩了兩下,目光覽過她餘韻未褪的臉龐,幽深了幾分,忽然側身,撫平了衣衫,一隻手墊著腦側,一隻手拍拍膝蓋——
“你過來,坐到我腿上。”
看他動作,聽他無禮要求,餘舒臉色一僵,方才對他那點兒心疼瞬間丟到南疆去了。
薛睿見她不動,忍住笑,又輕拍了一下大腿,催促道:“快點兒,莫非你想抵賴?”
“......”這逮著便宜就占的家夥。
餘舒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隨即站起身,兩步走到他跟前,扶著桌子,沉住氣往他腿上一坐。
堪堪挨著他一點衣裳料子,她眼珠子一轉,手便撐著桌子,打算站起來,誰知薛睿比她還快一步,手臂一收,勾住她腰肢,稍稍用力,就將她摁在了他腿上。
餘舒一慌神,下意識就去掙脫,然而扭動了兩下身子,就紅起腮幫,呆住。
這天熱,兩個人傍晚洗過澡,都換上了輕簡的衣裳,一層輕羅一層紗,單薄的料子,擱不住她磨蹭兩下,就能觸覺到他衣下大腿肌膚的緊實與溫熱。
她輕咬起牙齒,識相地不敢再亂動,就這麼一停下,便被薛睿又一手環過了肩膀,帶著一點小心翼翼將她半個身子抱在他膝上,俯首貼近她弧度姣好的側頸,發出滿足的低笑聲。
“下午在館中,便想這樣抱著你。”
在那悶熱難忍的籍案館裏,整個下午,她就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側,不在乎他那時的不堪,也不嫌枯燥無味,不管他正在做什麼,就隻是單純地陪伴著他這個人——一如他少年時最初的寄望。
天曉得,他廢了好大耐力,才按捺住沒有在察覺到她悄悄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後,在那種場合中,輕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