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小修早有準備,將事先寫下的胡天兒的八字拿給餘舒看,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等她動手去算。
易館裏的先生們是怎麼算命的他不怎麼清楚,但他見過她姐卜算,從來都是在紙上畫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便能推測出哪天下雨要帶傘,哪天是晴天,他幾時會大意丟了東西,就連那些磕磕碰碰的,他姐姐都能提前料到,實在是神奇的很。
餘舒鋪上紙,扭頭對餘小修道:“你也別站著了,我不知要算幾筆呢,你去外麵找芸豆,別讓她給我打熱水洗腳,弄一盆清水就是。”
餘小修聽話去了,她這才提筆去算,胡天兒的八字很好,五行俱全,看上去就是有福之人,餘舒原本抱著將這孩子之後半個月的禍時都捋出來的打算,誰知剛算到後天的事,便讓她給撞上了——
給胡天兒算卦的那一位易師沒有說假,隻是講的不夠確切,這孩子的確是有一場大大的血光之災,準確來說,是人禍。
也是巧了,餘舒前不久剛剛開始整理大理寺的案件記錄,手裏頭捏著大大小小的災事,她頭一筆入手去推敲的,正是那些行凶傷人的案子。
在她的禍時法則裏,每一個事件都可以用數字符號來代替,她將目光盯在那些行凶人的身上,最開始是想以這些凶手的姓名做為推算的結果,隻要掌握了每一個姓氏所代表的數字符號,那麼她就可以從受害者的生辰八字上推斷出行凶者姓什麼,這樣防備起來也就容易的多。
但是想象起來容易,真入手去算,卻發現難的離譜,且不說這世上的姓氏何其多,同姓之人也未必出自一家,算著算著就把她自己給算糊塗了。
好在她靈光一閃,想到人非隻有名姓為憑,不是還有生肖屬相呢,一共十二地支,這是生來具有的命格,上應易數,下合她的術數,推算起來,就有如順水推舟,不過兩天的工夫,她就成功取值了三個屬相,後來因為祭祖耽擱了,才暫時放到一邊。
她現在手上拿著胡天兒的八字計算結果,對照著她之前的取值,不能說十分,卻有八分可以肯定,胡天兒這所謂的血光之災,乃是一個肖虎之人所為,既然說是人禍,那必定不是意外了。
大宅門裏是非多,似胡天兒那樣的家世,會有一兩個人心存嫉害,也是尋常,餘舒向來不愛多管閑事,尤其是別人家的是非,可是胡天兒這孩子對餘小修卻仗義,上一次餘小修在百川書院被薛文哲推下馬摔破頭,就是他急躁躁地將人送回家裏來的。
現在她明知道人家小孩兒要遭殃,怎麼能不給提個醒?
餘舒將手上紙張放到一邊,拉開桌屜,挑了張淺青色的薛濤箋,這次換了毛筆,斟酌再三寫了一封書信,最後在落款出蓋上她的算子印,這才裝好信封,拿蠟油封上。
餘舒一轉頭,看到端著洗腳盆進來的餘小修,麵色柔和地衝他招手:
“小修過來。”
“姐,算好了嗎?”餘小修兩眼期待。
點點頭,餘舒將信給他,叮囑道:“明天你到胡天兒家裏去一趟,別與他渾說,想辦法將這封信交到胡夫人手上。”
餘小修立即擔心道:“天兒沒事吧,姐你信上說什麼?”
餘舒拍了拍他腦袋,“別打聽,都是大人的事,你切記將信交到他娘手裏,不可私下拆看,不然等那胡天兒出了事,你別再來找我哭。”
餘小修忙不迭點頭,好好將信收進懷裏去,免得明日忘了。
餘舒打發了餘小修回去睡覺,她白天車馬趕路,人也累了,便早早梳洗睡下。
***
翌日,餘舒去了忘機樓。
她臨走之前將徐老頭打好的水晶珠子放在風水池裏養著,這頭七天過去,就能看出好壞來。
薛睿沒在,酒樓裏上午沒什麼客人,餘舒從正門進去,招呼了正坐在櫃台後頭秤碎銀子的林福,讓他繼續忙他的事,一個人進了後院。
餘舒沒有回房,直接上了三樓,著急看她的成果。
走進天井,餘舒乍一看到露台一角的景象,還以為是她眼花了。
短短七天,她造的那個風水池子,自己都險些認不得了——在那不足三尺的地方,仿佛自成了一片天地,五彩斑斕的鵝卵石上冒尖了一小撮一小撮兒鮮綠的嫩芽,那一盆秋生的月瀞草居然提前開出花骨朵來,池子邊上圍了細細一圈兒的油碧,是新生的苔蘚。
餘舒眨了幾下眼睛,才認出來那一口在陽光底下烏黑發亮的水缸是她從廚房要過來的那個灰不溜秋的魚缸。
她遲疑了幾步,走近去低頭看,這一下更是眼睛珠子都要掉出來。
但見清澈見底的池水中,漾著燦爛的虹光,原是池底沉著的晶石,有如透明的泡沫一般,閃動著迷人的光澤,四種顏色混淆著視覺,一眼便讓人如墜夢幻。
這還是她從那個海商手裏收購的水晶石嗎?哪裏有這麼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