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聽罷辛六這席真話,心裏才穩當了,知道這仿本是可以收的,不礙大局。於是轉眼一笑,她便將那書匣子抱緊了,抬手擰了一把辛六圓圓的臉蛋兒,嬉聲道:
“乖六兒,不枉姐姐待你好。”
辛六“呸呸”兩聲,打掉她手,“你是誰姐姐,少亂認親。”
這話說著,她卻有些臉紅,對了對腳尖兒,低頭道:“那天晚上我死到臨頭,滿心以為自己活不成了,閻王殿裏走一遭,是你拉我回來,死死拽著我沒撒手,千言萬語不足謝,我隻一句話,你別笑話我——我現將你看得比親姊妹都親。”
餘舒被她言語所染,辛六是個性情人,她何嚐不是呢,那天她死活吊著她一條命,救下這麼個人,有了這層情義,就再不能當成是隨隨便便的朋友,心底更要親密一些。
......
中午薛睿沒回來,餘舒留下辛六吃飯,兩人喝了一壺酒,辛六敞開心扉,同餘舒說了不少心裏話,就連她對秦月柔的不滿,都老實告訴了餘舒。
經過暄春園一晚,盡管秦月柔最終指認了紀星璿,但是辛六怪她之前替紀星璿隱瞞,這隔閡一起,兩人到底不如先前親密了。
餘舒雖然對秦月柔不感冒,但也不想挑撥她們小姐妹關係,就試著開解了幾句,見不管用,就不再多說。
飯後將醉醺醺的辛六扶到臥房床上,讓她帶來的丫鬟伺候她午睡。
安置好辛六,餘舒便迫不及待地上了樓,準備好一壺醒酒的清茶,關上門,進了書房,將辛家所予的《奇巧珍物譜》拿出來閱覽,這一眼看進去,便拔不出來了。
整個下午,她都沒踏出書房一步,就連辛六酒醒離開,也是吩咐了林福去送。
直到傍晚,薛睿回來,上樓敲門,她才不依不舍地將書本闔上,去給他開門。
薛睿原本是想今日早些回來,誰知諸事纏身,緊趕慢趕處理妥當,回到忘機樓,換了衣服,便高高興興上來找人,開了門,見到餘舒,便露出一張笑臉。
“回來啦。”相比薛睿,餘舒顯然興致不高,她這會兒惦記的都是那圖譜上的器具,眼前這男人臉是好看,但不抵吃喝。
看她這樣子,薛睿很快便猜到他是打擾了她,就看了一眼亮著燈的書房,道:
“你也不用著急整理那些案子,我幾時還回去都行,別太過用功,損了精神。”
餘舒聞言,微微一笑,並不指正他的誤會,一邊給他倒茶,一邊說道:“白天邱大人來過,我同他商量好修宅子的事,下個月初選個好日子動土。”
薛睿從她手裏接過茶杯,有意無意地看著她的手指,說:“說了銀錢的事嗎?”
餘舒點點頭:“他沒開口,我想來想去,許給一千兩銀子打點,你覺得少不少?”
薛睿喝著她屋裏的涼茶,隻覺比平日爽口,隨口道:
“與林福說一聲,讓他從忘機樓的賬上支出五千兩拿去用度,給邱繼明三千兩,以防他手底下有人偷工減料,我待會兒寫一張條子,你下回見他,就讓他帶著條子上南林木材行,取一批紅木打家具,免得他用工部囤積的樺木、柞木敷衍你。“
餘舒瞥他一眼,對他這般大方,心裏既是受用,又覺得別扭,搖搖頭,道:
“用不著這麼花費,我就給他一千兩銀子,修成什麼樣子算什麼樣子,總比現在住的房子要好多了。”
女人家要懂得自立,這還沒剛好上一天呢,就花用起他的,時間長了還怎麼著。
薛睿笑了笑,將她心思看的一清二楚,道:“你是舍不得用錢,還是舍不得用我的錢?”
餘舒白他一眼:“我是窮慣了的,就算是大風刮來的錢,我也不舍得亂用,哪像你這公子命,生來端著金碗金勺,不知柴米油鹽貴。”
“嗬嗬,你這張嘴,我不過是幫你打算,你不用便不用罷,何必杵我。”薛睿對著餘舒,倒是一臉的好脾氣,不管她冷嘲熱諷,還是譏誚刻薄,通通照單全收。
他越是這樣,餘舒反倒會收斂起來,看他杯子空了,再提壺續上,不想再糾結錢不錢的,免得鬧心。
至於她書房裏攤的那本《珍物譜》,想想就沒有同薛睿提起,是因為她下午看到了一樣好東西,打算養來試手,到時候做成了再送給他,也算是一份驚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