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晴嵐看餘舒目光閃爍,也不知她想到什麼,因方子敬背後指點,她有心結交眼前這位近來名聲大噪的女算子,便主動將手裏的書卷遞給她,道:
“這《棋靈經》分成三卷,是外祖收藏,我半年前才學起來的,你若有興趣,不妨與我一起研究。”
餘舒不止一次感覺到司徒晴嵐對她示好,心想著這或許是方子敬的意思,想了想,便順手接過來,漫不經心地翻了兩頁,故意歎氣道:
“一起研究是好,隻怕我學的慢,拖了你的後腿,你到時候別要後悔。”
司徒晴嵐眼波一轉,掩嘴笑道:“哪裏會,你是不曉得我一個人做學問,常常孤寞,能有個人作伴,與我討論長短,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餘舒心直口快地說:“怎麼一個人學,你家裏沒有同歲的姐妹嗎?”
易學世家人口雖不見的興旺,但族中兒女多半要學易,方家身為京城十二府世家之一,子弟應該不少才對。
司徒晴嵐笑容暗下,白淨的手指摩挲著袖口,輕聲道:“我娘親在我八歲時就仙逝了,家父那時便將我送進京城方家,外公可憐我孤苦無依,親自教導,因而...不常與方家姐妹們玩耍。”
餘舒看著她臉色黯然,不難聽出她語中苦澀,這才知道司徒晴嵐在方世家未必就好過,想想也是,一個外姓的表姑娘,卻得了方老爺子親自教導,還能入太史書苑修學,那方家的本家孩子們,哪裏服氣,想必是排擠她的。
餘舒自覺戳到人家傷心事,有些心虛,便想著岔開話題,於是爽朗道:
“那咱們就說好了,你借我書看,我與你做個伴。不過到底是我占便宜,不如這樣,等今天講完課,中午我做東,請你吃頓好的,你可不要推辭。”
司徒晴嵐聽出餘舒話裏親近,一掃先前憂鬱,十分樂意地答應下來。
過了一會兒,人來多了,餘舒就聽到周圍議論那一次方子敬測字之事,大家口口稱奇,不少人都已經應驗了。
餘舒倒是沒插嘴,因為她的算子印章,還沒發到手裏。而按照多日前方子敬的卜測,司天監應該早就將印造好了。
......
下課後,餘舒正在收拾桌上散亂的棋子,就聽方子敬揚聲喚她:“餘算子過來。”
棋館裏安靜,眾院生紛紛扭頭去看餘舒,不免眼氣,滿以為方子敬又要吩咐她什麼事做。
餘舒卻是怕這老頭又讓她跑腿給什麼人送東西,心裏一陣不情願,但還是麵無表情地走上前。
“院士。”
“拿去。”方子敬將他今天帶到課堂上的一隻方寸大小的檀木盒子遞給她。
“...送到何處?”餘舒無奈接過。
“什麼送不送的,這是你的私印,”方子敬是不知她的小心思,神色淡淡道:“前幾天司天監派人送來太史書苑,因尋不著你,便放在老夫這裏了。”
餘舒聞言一驚一喜,謝過方子敬代為保管,當麵就把盒子打開,待看到裏麵的物件兒,眼前便是一亮——
這是她親自挑選的象牙胚子,個頭不足手指長,方有一寸許,厚有五六分,勻稱的六棱麵,打磨的瑩潤光澤,通體是細密的乳白色,最精彩的是鼻鈕,竟然精雕細刻成一朵百孔的蓮蓬,精致可愛,情態十足。
捏在手中,光滑細膩,印身上雕有一行蠅頭小字,是曰“某某年敕造於司天監”。再看底部反字篆刻,正是她當日在印局心血來潮,留下的“餘氏蓮房”這一雅號。
要說薛睿送她這“蓮房”二字,她倒也合意,便沒再另擇,至於她將此選用成正經的算子印號一事,卻是下意識地沒有同薛睿提起。
方子敬顯然之前就看過她這枚印,好心告訴她:
“這一塊獸玉確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白日貼身攜帶,夜間能驅噩夢,你好生收著,不要丟了,更不要濫用。”
似象牙、狼牙這等凶物被化解後,便有“獸玉”美名,餘舒這一塊印胚子,據說是從一頭象王口中取出,的確是當之無愧的“獸玉”了。
餘舒滿口答應,高高興興地將它收進懷中,對著方子敬一揖首:“院士名不虛傳,學生佩服。”
這指的卻是方子敬上回測字之事了。
方子敬拿鼻子“哼”了一聲,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後看著餘舒整理好隨身的物件,同司徒晴嵐一起離開,這才露出一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