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不願耽擱了時間,看她們吵起來沒完沒了,大有不把對方給罵跪下不罷休的勢頭,便趁著對麵那小姑娘還嘴的空當,從背後扯了扯辛六,湊到她耳邊道:
“這麼多人盯著,咱們先辦入學冊子要緊,不要同她一起丟人現眼。”
這半哄半勸奏效,辛六扁扁嘴巴,正要答應,卻叫那曹幼齡看見她們耳語,不樂意了,伸手指著餘舒沒好氣道:
“鬼鬼祟祟嘀咕什麼,有話就大點聲音說,休做那小人樣子。”
餘舒瞥她一眼,懶得搭理,就要拉著辛六繞過她們進去,辛六卻不依,一巴掌打下曹幼齡的手指,瞪著眼道:
“無禮,你指什麼指,當誰都是能讓你瞎嚷嚷的。你才是小人,睜大眼睛瞧瞧,這是今歲大衍的新算子餘姑娘。”
被辛六點名身份,大廳裏外的目光齊刷刷轉移了目標,扭向餘舒一個人,十年不出的女算子,誰不好奇?
餘舒扶額,真想把臉遮起來,她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出名。
曹幼齡麵露驚訝,看著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餘舒,懷疑不信道:“你就是新算子?”
餘舒點點頭,能不承認麼。
曹幼齡的神情頓時微妙起來,昨天在家裏,還聽長輩交待,說是今年新院生有一位兩榜三甲的女算子,叫她找找親近,尋個機會邀回家裏做客,誰知這麼快見到本人,對方竟是和她的死對頭一起。
辛六見曹幼齡不吭聲,如何猜不到她打的什麼主意,得意地勾起嘴角,故意挽著餘舒的手,氣她道:
“蓮房脾氣好,你一個九等的小易師見到她不行禮,她也不跟你計較,你再擋著路我可不客氣,還不讓開?”
辛六其實聰明,故意撇開了身家背景,隻拿易師等級來說事,把曹幼齡氣的牙癢癢,卻沒再和她嚷嚷,又看了一眼餘舒,鬱悶地抬手朝她一揖,往旁邊走開。
“得罪了,餘姑娘請過。”
這做派倒是讓餘舒驚奇了,她剛才見到兩人吵嘴的勢頭,還以為對方是個蠻不講理的,現在看上去,卻不是她想的樣子。
辛六一看餘舒樣子就知她不懂,朝她擠擠眼,暗示她待會兒再說,揚著下巴拉著餘舒從曹幼齡身邊走過。
見狀,大廳裏辦事的各歸各位,辛六領著在大廳後麵找到主簿,出示印章後,順利地辦理了入學的記錄,一人領了一塊日常出入的腰牌,轉到後麵去看留宿的女舍。
走在前往女舍的路上,四周沒人,辛六才嗬嗬笑起來,扭頭告訴餘舒:
“你應該不曉得太史書苑的死規矩,犯了一條就要被攆出去,這當中就有一條我最喜歡。”
餘舒問:“哪一條?”
辛六豎起一根手指,正正經經道:“凡是進到太史書苑的門裏,不見官品,不說家世,不看長幼,唯從等級。”
說罷,見餘舒仍有些糊塗,便眨眼道:“你以為剛才那姓曹的是什麼好脾氣,她敢和我吵嘴,卻不敢衝著你,就是因為這條規矩,懂了沒?”
餘舒眉心一展,忽地笑開懷,點點頭:“懂了。”
這麼說來,她這個四等的女算子在太史書苑,也算拔尖兒了,除了十八院士,根本就不用看人臉色,別人還要怕惹她不高興,有趣,果然有趣!
辛六道:“我就看不慣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別人不如意時,就落井下石,等人家騰達時,才來阿諛巴結,大家族出身的又怎麼了,拚祖宗算什麼本事。”
餘舒見辛六一臉不屑,暗猜她是有過什麼經曆,不然堂堂一個世家小姐,怎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說話間,兩人就摸到女舍附近,路上倒是遇到了兩三個女學生,辛六和餘舒都不認識,相互一點頭便錯過身去。
眼前一道低矮的圍牆,攀滿了爬山虎的綠枝,兩扇滿月門,門頭上嵌著一輪八卦鏡。
“這就是平日休息的地方了,有時夜習星象,晚上就住在這裏,家裏離的再近,也要占個房間落腳。前院後院一共四十九間,滿了就沒的住了。不知道今年又走了幾位女易師,我們找找空房去,運氣好了,前麵的姐姐留有東西,我們還能撿個便宜。”
餘舒跟在興衝衝的辛六身後,進了那扇滿月門,第二次來到太史書苑女舍,很難不記起上一次,她到這裏是因為夏明明的四姐夏江盈被凶害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