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算學放榜這一日,餘舒大早上就做了男裝打扮,頭發梳的精精神神,出門時就聽到枝頭喜鵲嘰喳,坐在車裏擲了一卦,乃是上吉,佳兆已露。
別館中劉曇看到餘舒,頭一句便是問:“餘姑娘有什麼好事?”
餘舒嗬嗬一笑,低頭拱手道:“讓殿下取笑了,我這是高興過了今天就能進太史書苑呢。”
這隻是一方麵,過了今天,她還能討個大算師當當,加上一個秀元頭銜,不及兩榜大易師的地位,但比一介單薄易客要強多了。
一行人乘坐轎子來到雙陽會,在瓊宇樓下剛巧遇上了寧王的隨駕。
“七哥。”劉曇帶人迎上去,在場沒有比寧王位份更高的,見之都要行禮彎腰。
“拜見寧王殿下。”
“都免禮。十一弟,昨晚席上你喝多了,今早上沒頭疼吧?”劉灝在外麵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走上前搭住劉曇的肩膀,同他親親熱熱地上樓。
餘舒落在後頭,走到二樓轉角時,聽到有人喚她。
“蓮房姑娘。”
餘舒轉頭看著站在幾層階梯下的紀星璿,眼神跳動,餘舒朝旁邊挪了兩步,扶住樓欄,讓開道路叫後麵的侍衛們先行通過,等這樓梯上隻剩下她們兩個,才整整衣袖,站正了身子,舉起手臂高過耳側,朝紀星璿施禮:
“見過紀大先生。”
紀星璿輕輕眯起眼睛,提著裙角走上樓梯,站到餘舒麵前,盯著她低頭作揖的樣子,湊近了她耳畔,低聲道:
“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決定不將六爻剩下的篇章交給我?”
餘舒舉著手不說話,暗道紀星璿真是沉得住氣,過了這麼些天才再次來威脅她。
“好,等今日最後一科放榜,我便將你與十一皇子的私情如實稟報寧王,你自求多福吧。”
紀星璿冷笑一聲,白淨的手指輕貼著餘舒的衣領擦過,不再看她臉色如何,徑自轉身上了樓。
餘舒慢慢放下高舉的手臂,露出深沉的目光,望著紀星璿離開的背影,指甲彈了彈衣領,一個人在樓道上站了一會兒,才慢悠悠上了樓。
不是她不擔心,而是擔心無用,過去那麼多禍事她都一力扛過來了,不差這一件半件的,怕事她就不是餘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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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灝看著款款落座的紀星璿,問道:“怎麼這麼慢才上來。”
“剛在樓梯上和九皇子的坤席餘姑娘說了幾句話。”
劉灝揚眉,“哦?說了什麼。”
紀星璿搖搖頭,“等今日雙陽會散,我再與殿下細說。”
劉灝感興趣地摸了摸下巴,看向劉曇的方向,正見餘舒一襲青衫長袍走過來,眉目俊秀,舉止大方,卻要比女裝的她更留人印象。
就是這麼一個貌不驚人的小姑娘,能護送道子進京,能與薛睿那人稱兄道妹,更是讓紀家毀於一旦的始作俑者。
讓他想不留意都難。
餘舒不知劉灝正盯著她,同劉曇請示了一下,便得允許和辛六坐在一處,聊起太史書苑的事情,河畔擂台上,今日是文鬥,大衍就剩下最後一科算學,今日就要落幕,易客們也沒什麼好鬥的了。
剩下的就是科考的文人,但是兩榜之中,金鑾殿試選出的都是天子門生,皇子們不能逾矩,而前一榜的進士,分量還比不上大衍一科。
所以皇子們要在雙陽會上分出個高下,這算學,就是最後一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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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上午就這麼打磨過去,餘舒對於今天的榜單還是有所期待的,一來不想紀星璿再助寧王奪三甲,二來是想知道她到底能考個什麼名次,保守估計是前十,真能衝進三甲,那就是大喜了。
午時前科,江上擂鼓,負責監督今日揭榜的兩名禦史與以往一樣站到擂台上,將昨日密封的幾位皇子所選名單公布。
劉曇側耳聽著,果然在劉灝的名單,三人中就有韓聞廣老先生的兩名親傳弟子,與賀蘭愁交換了一個眼神,心知肚明。
八皇子劉鴆不像劉曇這麼忍得住,隔著幾張桌子向劉灝抱怨:“我就說怎麼請不動韓老先生的弟子,原是讓七哥捷足先登了。”
劉灝爽朗一笑,扭頭看了一眼紀星璿,見她輕輕點頭,證明把握,不禁心中愜意,仿佛勝券在握。
再轉目望了望劉曇平靜如水的樣子,劉灝目光閃爍,突然朗聲相對:
“九弟,今年大衍試就剩下最後一科,七哥就與你在此分出個高下,如何?”
劉曇始料未及,微微皺起眉毛,雙陽會到這裏,他已經如願以償,再下去,不論勝負,他都無所謂了,可是他七哥劉灝不一樣,贏了,風頭卻早就被他分了,輸了,就等於不敵幼弟,那是要顏麵掃地的。
劉灝卻在此時公然提出與他分勝負,越過了其他兄弟,沒有劉鴆和劉贍墊腳,劉曇贏則可喜可賀,輸則是不自量力,前麵的辛苦都白費了。
劉曇飛快地衡量利弊,決定拿話敷衍過去,在這節骨眼上不能和劉灝硬碰硬,然而劉灝接下來一句話,就把他還沒出口的聲音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