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這一條路上人少,馬車裏同樣安靜著,薛睿正在尋思著如何幫著餘舒趨吉避凶,餘舒則坐在他對麵,有些出神地看著車窗外不斷變換的光景,耳邊回響著薛睿剛才那一句沉穩有力的“我幫你”,若有似無的視線從他輕鎖的劍眉上掠過,知道他正在為自己的事情發愁,欲言又止了幾回,想說不必他淌這渾水,可是好像已經將他拉了進去。
餘舒自知她和薛睿之間,是她占了他許多便宜,認識這麼長時間,一來二去早不知道虧欠了他多少人情債,偏偏想還都沒處去,她似也習慣了有這麼個有主意的人幫襯著,遇上解決不了的麻煩,首先就會想起他來。
而薛睿呢,但凡她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哪見他推辭過一回。她以前是看不上眼這樣的“老好人”,可是真讓自己遇上一個,日子長了,心裏便生出幾分熨帖來。
開始那會兒,她以為他居心叵測,事實證明,他對她的確是有些別樣的心思,這也是他親口承認的。還記得那會兒她有心和景塵成雙成對,有意和他疏離,甚至是不顧情麵地拒絕了他的示好。
他倒是十分有風度,過了不久,就和她開誠布公地談了一回,男女之情轉向兄妹之誼,正如了她的心意。
說是要做兄妹,叫一聲大哥,果然他更照顧她一些,裏裏外外幫她打點,為她著想,除了那一回他在忘機樓醉酒占了她點便宜,這個白撿來的大哥,真叫她挑不出半點不好。
比較之下,她這個便宜妹子做的,真是有些心虛,這不是說她對薛睿有什麼虛情假意,可仔細想想,她對他真沒有什麼好的地方,值得他如此真心相待。
就在今天之前,她還有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人家薛大公子出身顯貴,打從娘胎裏出來過的就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哪裏需要她去關心。
可實際上呢,是她自己漠不關心而已。
不然她也不至於找他人,都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哎。”餘舒在心裏偷偷做了一番檢討,慚愧之餘,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
薛睿聽到她歎氣,以為她是擔心幾日後的一劫,便有意笑了一聲,語調輕緩道:“你若真是害怕的緊,到那一天我陪著你,哪兒也不去,就在忘機樓躲著好了。”
餘舒瞅他一眼,心中暗下決定:如果這一回能夠平安過去,日後定要對這個大哥多些關心。
薛睿此時絕對猜不到餘舒會想的這些,不然準要偷笑了,他見餘舒沒理會他的提議,猶豫了一下,問道:
“這件事...你和道子提過了嗎?”
景塵?
餘舒一愣,搖搖頭,“沒有。”
薛睿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不隻是沒找過景塵,而是壓根就沒想過要向景塵求助,這麼說來,她遇到麻煩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嘍。
薛睿當下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在她發現之前,又不動聲色地壓了回去。
“我記得道子那裏不是有一枚擋厄石,你何不暫先借來,戴在身上避一避?說不定有些效用。”
他是不願見到餘舒和景塵親密,但是事關她安危,由不得他私心。
經薛睿這麼一提醒,餘舒才想起還有那好東西,拍了下額頭,鬱悶道:“瞧我這記性,是可以借來一用。”
景塵失憶時,黃霜石一直是她保管,後來她還借著那小小一枚奇石坑了紀星璿祖孫。但是大理寺審查案子期間,黃霜石作為證物交了上去,來回經了幾道程序,最後是物歸原主,現在景塵手裏。
“那我這就去公主府找他。”
“不急,你這會兒去了也見不到人,”薛睿看餘舒困惑,便解釋道:“道子領了旨意,雙陽會期間同樣要出席,最近三天兩頭被詔至宮中回稟聖上,現在不是在春瀾河上與皇子們一起,就是已經回了宮裏。”
說到這裏,他見餘舒麵上露了難色,才指點道:“不如我等下就先替你派個人去公主府上送信,你明天再去找他,總不至於撲個空。”
餘舒算算日子,今兒是初十,明天、後天,還有兩天看似不急,就應承了: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大哥了。”
* * *
因為有了人商量,大禍臨頭,餘舒的底氣不免足了許多,回到家後,沒有同前幾天一樣一頭紮進屋裏寫寫算算,而是到後院屋裏和孕婦說了一會兒閑話,便背著手晃悠到新搭的馬棚邊上,探視她的愛駒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