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耗費了一個時辰之功,焚掉了那一小盒的龍涎香,餘舒才總算得出一個明確的跡象。
她蹙著眉毛,手指在身前胡亂擦拭了兩下,帶著一身薰香,起身走到書桌前,若有所思地研出墨,蘸筆在紙上寫下——
二月十三,忌水,殺身之禍。
* * *
昨天推算出來的卦象,讓餘舒徹夜未眠,不怪她不能淡定,這世間有幾個人能在明知道自己就要大禍臨頭,還能踏踏實實躺在床上睡覺的。
吃早飯的時候,賀芳芝最先看出餘舒一絲異樣,見趙慧為她夾的菜擱在碟子裏隻動了兩口,又觀察她麵色,便出言問道:
“沒有胃口就別強咽,等下我給你瞧瞧,看是積食還是厭症。”
聞言,趙慧趕緊放下筷子,伸長手去摸餘舒手背,怕是她昨晚被子沒蓋好著涼,她跟著賀郎中夫妻這些日子,大概也懂得一些養生,知曉冷暖交替,四季交割的時候最容易犯病。
餘舒見他們兩人擔心的神情,按下心中煩躁,不好意思地衝他們搖搖頭:“不是哪裏不舒服,昨晚睡得遲了,這會兒有些犯困,吃不下飯。”
趙慧虛驚一場,拍拍她道:“不想吃就別吃了,回去再睡一會兒,不是說薛公子找人代你去看榜了嗎,待會兒人來了,再叫丫頭喊你起來,到時候我讓廚房給你蒸碗蛋羹,放幾滴子米醋,就有胃口了。”
“嗯,那我先回屋了,爹和娘慢慢吃吧。”
餘舒順勢回了房,臥室裏還滯留著一縷縷甘甜的香氣,她讓芸豆將前後窗子打開換氣,和著衣服躺在床上,一會兒想到昨天抓到的瞿海,一會兒想到二月十三的禍事,慢慢竟睡了過去。
被吵醒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薛睿派的人去看了名榜,回頭到趙慧家轉告,趙慧先知了消息,便讓人喚餘舒起來。
餘舒被芸豆搖醒,揉了揉臉坐起來,一邊穿鞋子,一邊隨口問道:“怎麼說的,這一科考中了嗎?”
大衍試六科,每一科都有百人能入榜,算是考中,能考中一科的就是易師先生了,能在司天監登記入冊,自此有個正名,倘使僥幸中了兩科,榜上有名,便是大易師,就能吃朝廷俸祿,再有每科頭一名,會有司天監下太承司派專人前往府上慶賀,抬轎子接到太承司揭榜,可謂是風光無限。
然而最高榮耀的卻不是這個,凡有大能者中得三科頭名占得三甲,便是易子奇人,會讓司天監大提點親自上門拜賀,皇上都要宣入宮中詔見,引以重用,這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呢。
可想而知,大衍試每一科入榜之難,因此餘舒壓根就沒妄想著,她臨時抱佛腳啃了幾天書本,能在所有參考的易客必經的易理這一科,從成千上萬的人中殺出重圍,論理,她自知不是強項。
果然,芸豆支支吾吾,不敢直說,餘舒不為難她,笑著提上鞋子下了床,去前院聽消息。
走進客廳,趙慧和賀芳芝都在座,倒是沒見來報信的人,應該是被打發走了。
夫妻兩個正在小聲說著什麼,一見餘舒進來,便打住了。
“小餘,你來。“趙慧先抬手叫餘舒過來,拉著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剛才薛公子派了人來,太承司已經將名榜摘出來了,說是這一科隻有七十來個人考中,你沒在那榜上,這倒也不怪。”
趙慧是怕餘舒沒考中不高興,這才小心翼翼地轉告,哪知餘舒反倒笑著安慰她:
“娘放心,我不著急,我一共考了三科,後麵不是還有兩科麼,舅舅都說了,我那算學必是榜上有名的。”
隻是可惜,算學這一科並不計算在大易師的評估範疇內,即便她的奇術也考中了,也還隻是一個易師,做不得大易師。
趙慧看她神色並不計較,這才鬆了氣,便笑著附和,“你幹爹說了,若你考上了一科,做了女先生,便給你在院子裏擺一天流水席,請滿客人。”
賀芳芝見她們娘倆說笑,便知道無事了,於是襯道:“你舅舅說是也會派人去看,不知道得了消息沒,我差個人去他那裏報信,免得他著急。”
說也有意思,這一家老小,對餘舒寄望最高的,不是賀芳芝夫婦,而是餘舒的便宜舅舅裴敬,若不是他總是念叨,夫婦兩個外行哪裏會對大衍試這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