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死刑通常是在秋冬處刑,而不發生於春夏,是故有秋後處斬一說。
行刑的地點多為人多熱鬧的街市,大庭而廣眾,一為警醒百姓,二則是借著人多陽盛之氣壓製死犯陰邪,故行刑的時間通是定在一天當中太陽最高的午時。
臘月初三,餘小修出門上學前,餘舒將家門鑰匙掛在他脖子上,又塞了一角銀子給他,囑咐他下午回來在外麵吃晚飯,她和景塵兩個出門要晚些回來。
餘小修懂事,知他們兩個要去看殺頭,見餘舒沒有要帶上他的意思,也沒鬧著要去,一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地模樣出了門。
餘舒趁時間還早,把昨天買來的三斤雞蛋都囫圇煮了,街上的茶葉蛋要十五文錢一個,淡的沒個滋味,她口味略鹹,就按著她的喜好自己煮,這大冬天放不壞,早上能充早飯吃,餓了就能剝一個。
鍋子在火上燉著,餘舒洗洗手,到景塵房裏給他手上換藥,傷口長了快一個月,血痂還未完全脫落,拆下紗布就見,四根手指關節上橫著一條,掌心橫著一條,活像是爬了兩隻長蟲,讓餘舒看得眉頭直打結。
景塵試著握了握手掌,覺得沒什麼問題了,就和餘舒商量道:“不疼也不癢,不必再上藥吧?”
餘舒:“不往手上抹藥也行,那明日起就改成喝湯藥好了。”
景塵乖乖把右手伸給她,比起把藥喝到肚子裏,還是抹到手上好一些。
藥換好,茶葉蛋煮好,兩人整理了一番,餘舒包了幾個熱乎乎的茶葉蛋,斜挎著一個小包,鎖上門頭和景塵出了門。
自從來了京城,景塵幾乎就沒有白天出過門,今天要去的地方也巧了,正是不久前大雨那天他們兩個換回黃霜石去過的長春街。
因此,餘舒就沒有讓他戴那頂特征明顯的鬥笠,是怕紀家的人不死心,還在暗中找尋他們,反正有她同行,不怕他同別人有什麼接觸,身上帶著黃霜石,餘舒特別地踏實。
“喏,嚐嚐我做的,有沒有孫二家鋪子賣的好吃?”餘舒剝好了一個茶葉蛋,先遞給景塵,隨手將雞蛋皮丟在路旁,不怪她不講文明,這古時候路邊可沒有垃圾箱,更沒有帶袖章巡街的大姨大媽們,亂丟垃圾隨地吐痰都還犯不著罰款。
景塵接過去嚐了,吃完才評價道:“有些鹹。”
“鹹了?”餘舒又剝了一個咬一口,偷偷皺眉,果然是鹹了,明知是她多放了兩勺鹽,卻還厚著臉皮嘴硬道:“茶葉蛋本來就是要鹹的才好吃。”
“哦。”景塵從來不和餘舒爭辯,基本上她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倆人沒有搭車,走路經過了秋桂坊,餘舒領著景塵進了巷子裏她常買衣裳的一家布店,在櫃台上的布匹堆裏挑揀了半天,最後相中一個顏色,在上頭比劃比劃,隻讓掌櫃的剪下一小塊,景塵站在她身旁,靜靜打量鋪子裏的擺設,並不說話。
掌櫃的認得她是熟客,見她要這麼小一塊布料,就和氣地說要送給她,餘舒沒有推讓,順勢還討了一根細針。
兩人出了布店,餘舒扭頭問景塵,“你怎麼不問我要這麼一小塊布做什麼用?”
景塵於是就問道:“做什麼用?”
“不告訴你。”
“...”景塵時常被她戲弄,習慣了就慢慢發現,越同她計較她越有精神,最好是不與她計較。
餘舒見他並不追問,就沒了意思,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主動伸手比劃道:“我打算縫個小口袋,將黃霜石縫進去,做個護身符帶在身上,免得再弄丟了。”
“嗯,”景塵點頭,“這樣好。”
兩人一路作伴,從城南走到了乾元街,還沒到正午,餘舒路上吃了仨鹹雞蛋,早就口渴,於是和景塵找了一家酒樓,上二樓挑了窗口坐著,隻點了一個甜冬瓜湯,一碟醋泡花生。
刑場就搭在街口處,人來人往的地方,餘舒拉開窗子朝外頭望了望,對景塵道:“瞧見沒,就是那頭搭起來的台子,咱們坐在這裏看就行,不必下去同人擠。”
話說完不多久,樓下街道便有一隊官兵押送著囚車經過,七八輛囚車裏麵,關的全都是死刑犯,一個個蓬頭垢麵,兩手鐐銬,半死不活地垂著腦袋。
“惡人,殺人犯,砸他、砸他們!”
不知誰帶了個頭,街道兩旁的百姓突然就激動了起來,手裏頭什麼爛菜葉子,臭籮筐的,一個勁兒地往囚車上丟,砸的犯人滿頭滿臉,狼狽無處躲,官差們並不阻攔,隻在有人靠的太近時,才會出聲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