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沐楓、雲沐楓,能解出這道題目之人,絕不該是泛泛無名之輩,為何他的卷子會夾在別年的考卷當中?
餘舒若有所思地盯著卷宗上的記載,反複嚼了“雲沐楓”三字,忽而靈光一閃——
她沒記錯的話,很久之前是有人同她提起過,二十餘年前,安朝有一位天資絕豔的易子誕於大衍,曇花一現,號為...號為雲華!
該不就是這雲沐楓吧!?
* * *
司天監每到年前,便會加倍忙碌,今年尤甚,因為三年一度的大衍試將行,為確保六科考試順順利利地進行,各司各衙的官員們,幾乎是人人都要早出晚歸。
身為右判官,紀懷山同時擔領著今年大衍試的督考一職,負責出題目的二十餘位大易師皆在十月就被接入琅香苑禁住,不許外探,由幾名督考輪流巡查監管。
昨日紀懷山臨時被少監派到琅香苑外察看,天明才回到府中,一夜疲憊,他卻未有先眠,而是讓下人去找紀星璿到書房,關上門,留下隨從在外看守,祖孫二人密議。
“如何,找到雲華易子的那份試卷了嗎?”紀懷山神情頗有幾分急切。
紀星璿搖搖頭。
紀懷山大皺眉頭:“怎麼回事?是找不到嗎?”
紀星璿道:“柳兒去從宗夫子那裏打聽,雲華易子當年應試的三科當中,星象一科的卷子是夾在豐順年間的卷宗當中,宗夫子年紀大了,記性模糊,隻說已故的秦先生當年曾對他提過這一點,但具體不知哪一卷,我們在載道樓中找尋,豐順年的卷宗少了一冊,我懷疑是被人事先取走了。”
“不可能,”紀懷山想也未想便出聲否認,壓低了聲音道:
“璿兒,祖父為了帶出這一題,煞費苦心,你不知琅香苑眼下盤查之嚴,便是隻蒼蠅飛出來都有記錄在案,除了我同你趙伯父,就無人知曉今年這星象科出的一道獨題,乃是二十年前同一道,為大提點親命,又有誰會故意去取那卷子。”
說著,他仔細打量了紀星璿的神色,見她並不多麼著急,知她心思,便語重心長地勸道:
“璿兒,祖父知你爭氣,不願如此求勝,可是你所學當中,把握最大便是麵相和星術,今年這題目出的刁刻,許千人無一中,祖父不想見你終日苦學白費。你想想,祖父明年就到了告老的年歲,我這右判之位司天監多少人記掛著,介時想不退讓都不行,若你同七皇子那婚事成了倒還好,然而未果,就隻有鋌而走險盜題,確保你能在這次大衍試中出頭,盡快讓你進入司天監,趁祖父還在其位,拉拔你一二,否則日後有人打壓,我們紀家要想在安陵城出頭,恐無天日,你也知,你命裏是有......”
話說到最後,紀懷山沒了聲音,隻是麵色凝重十分。
紀星璿眸中閃爍,半晌後,方才輕輕一句:“璿兒知了。”
聽到這一句妥協,紀懷山鬆了口氣,就怕她年少心高,不願迂回,早晚吃虧。
紀星璿低頭思索一陣,又出聲道:“可試卷不見了是真,祖父,那一題之解,難道就再無旁人知了嗎?”
紀懷山長歎一聲,在桌後坐下,與她講說:
“二十多年前老夫有幸是與雲華先生同歲入考,當時的星象一科出的那道獨題,乃是當年的司天監大提點親命,於是那一科閱卷的僅有他一人,而易子奇人,幾十年方出一個,應考的試卷統統會被另外存放,存放者則為那一年的主考官秦正明,不經旁人手中,如今秦正明早逝,老夫不敢說這世上,單這安陵城中,能知題解的,除了大提點,怕就隻有雲華易子的那張卷子了。”
“原本找到那份卷子參詳,再讓趙柳兒和你分擔,介時考試同答不同解,中取之後,也可讓她轉移人視線,可是現在——”
紀懷山揉著作痛的額頭。
見狀,紀星璿苦笑,愧疚道:
“是孫兒遲鈍,未能早一步取到卷子,白費了您的苦心。”
紀懷山擺擺手,疲倦道:“不必自責,是祖父考慮不周,你且去忙你的,我再想想辦法。”
紀星璿勸道:“您還是先休息一下吧,別累壞了身子。”
“不礙,祖父身子骨好,還能撐個好幾年,為你打算。”
紀星璿鼻間一澀,望著書案後似乎一夜多了半鬢白發的老人,輕咬著嘴唇,眼神中漸露出堅定之色,更甚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