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薛睿之所以會在這裏聽堂,則是因著律法中有明文一條,罪若當判死刑,則須有大理寺和刑部的批文,且要兩部職官在場,所以說這起案子,薛睿是下了大工夫,才能在開審之前就申請到了上頭的批文,一旦成刑,則可以直接判決,過後複奏即可。
“啪!”
“堂下義陽縣畢青、裘彪、徐六、周五等人,因於七月間在開封縣內上江段峽處劫禍商船,監守自盜,殺人害命,取利謀財,致死二十六條人命,占數萬之財,經查實確為其事...罪大惡極,故本官判令,剝汝等家財,處畢青、裘彪、徐六、周五四人極刑,臘月三日,斬首示眾,午時行刑!”
“啪!”
“來人啊,拖下去收入死牢!”
那坐堂的徐大人厲聲丟了火簽,畢裘幾人方知劫數難逃,有的立刻就鬼哭狼嚎了起來,大聲討饒,裘彪是麵如土灰,反觀畢青,見大勢已去,方露了癲狂,粗喘著氣,措不及防地轉身麵向餘舒,心想到半生積蓄,苦苦經營就栽在這麼個無名小卒手上,大悔大恨,雙目赤紅,手裏重重的鐐銬高舉砸向她頭頂——
“死也要拉你作數!”
兩邊衙役阻攔不急,隻看他撲向餘舒,薛睿大驚失色,來不及多想,便抓起了案上玉石紙鎮就要朝著畢青手上擲去,試圖阻攔,然有人比他動作更快——
“哼!”
餘舒今早上出門算過一卦,早有著防備不測,一直盯著裘彪畢青,一見到畢青發作,眼裏便露了狠色,在他舉手敲來時,抬起一腳,厚底的硬梆靴子狠狠照著對方胸腹踹去,半點餘力不留!
“噗咚!”
畢青在獄裏吃苦幾日,怎及她每日幹活吃飽力大十足,被她一腳踹到,悶哼一聲,直不楞楞地向後栽倒在地上,腦袋重重一磕,嘴裏湧出一口淤血,翻了白眼,便暈死過去。
在場的眾人看到這一幕,包括薛睿在內,皆是傻眼,誰曾想一個人證會在明鏡高懸的公堂上把犯人給一腳踹的吐血,片刻後,還是薛睿先回過神,厲聲道:
“還不把犯人拖下去!”
餘舒輕輕跺了跺發麻的腿,低下頭,對著幾步外瞠目結舌看著她的裘彪微微露了一撇冷笑,頓時便叫後者打了個冷顫,看著被拽著胳膊拖下去的畢青,兩腿發軟地被衙役拉了下去,一點掙紮都沒有。
薛睿正好瞧見了餘舒的臉色,眼神一閃,方知道她是早有防備,剛才那一腳賣力隻怕是積勢已久,故而見到危險不躲反擊,對她這賊膽,他心中是又氣又樂,麵上未做表情,將手裏的紙鎮輕輕放回了桌上,拂平袖口,對著徐大人道:
“徐大人明斷,本官這便回大理寺錄案,請你派人前往開封府知會。”
“薛大人放心,下官自會處理妥當。”
薛睿接過師爺複抄的一份口供,帶著兩個官差離去,路過餘舒身邊時候,頓了頓腳步,低聲道:
“事後再找你算賬。”
餘舒正沉浸在那一腳泄憤的痛快中,耳朵尖傳來這一句,抖抖眉毛,莫名其妙地扭過頭,看著大步帶人離去的薛睿,納悶著:
算什麼帳?
衙門外稀稀拉拉的看客裏,有個小廝模樣的見案子落定,一轉身小跑走,在街頭轉角停下,攀了一輛馬車,在車窗邊小聲回報:
“二老爺,案子了了,人被判了死刑。”
馬車裏的人似是出了一口長氣:
“...嗯,走吧。”
* * *
不論如何,當日劫船一案事了,畢青裘彪罪有應得,餘舒高高興興地回了家,一開門就把這好消息告訴了景塵。
“臘月初三斬首,正好日子,我那天不用考試可以去看。”餘舒拉著景塵袖子進了他屋裏,正好桌上有現成的筆墨,便拿起筆在紙上寫下“臘月初三”,又重重畫了一圈。
景塵看看那圈圈,想了想,問道:“我能去嗎?”
餘舒頭一歪:“殺人你也想看啊,要見血掉腦袋的你不怕嗎?”
景塵反問道:“那你不怕嗎?”
餘舒收起笑,沉聲道:“當然怕了,不過再怎麼可怕,也不比咱們那時候逃生見到的血腥場麵更可怕,不過,我要親眼瞧見他們是怎麼死的。”
好讓她牢牢記住那一次船行遇險的慘痛教訓,不可輕信人心。
她對過頭,問景塵道:“你是不是也想看看這兩個惡人如何惡報?”
景塵搖搖頭,誠實地說:“我隻是想陪你做個伴。”假如她害怕,身邊至少還有個人在。
餘舒眨了眨眼睛,會心一笑:“好,那就一起去,到時候咱們找個高處觀刑,聽說看殺頭的人可多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