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惻隱之心(2 / 2)

那晚他們跳船逃生,因為抵擋那一劍,景塵身受重傷,卻還是在她的要求下,背著夏明明,堅持陪著她走了很長一段路,那時在山洞中,她升起火堆,頭一眼看到景塵背靠著山壁垂下頭,滿身是血的畫麵,很長一段時間都縈繞在她腦中。

她並非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該狠心的時候,她可以稱得上是鐵石心腸,然而對景塵,卻有一份難得的惻隱之心,和她對待趙慧,對待夏明明不同,她對趙慧好,是因為報恩,對夏明明寬容,是考慮到日後得益。

然而對景塵,卻獨是那份惻隱之心在作祟,明知道這是個天大的麻煩,依然接收下來。

她甚至弄不清楚那份惻隱之心究竟是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景塵那滿是無奈的命數,或許是因為他秉性中的單純和善良,又或許是因為這個人兩次在於她困境時都陪在她身邊,讓她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不至於一個人麵對。

她想要幫助景塵,但不知該如何幫起,她沒能耐幫他找到那個破命人,也沒種冒險帶他回龍虎山,就隻能這樣將他帶在身邊,假裝看不見他有多希望要恢複記憶,假裝不知道他的無力和無奈。

餘舒自嘲一笑,拿手巾把景塵臉上的血跡和汗水擦幹淨,又掰了他血漬漬的手指,一根根仔細地擦拭,景塵微微撐開眼皮,看到餘舒,才又放心地闔上,胸前起伏,渾身乏力,使得他片刻後就昏睡過去。

* * *

景塵昏睡中,餘舒出去請了郎中,因為前車之鑒,特找了一位懂得看內傷的郎中,診斷結果和她的猜測大差不差,景塵是因之前的內傷未愈,就妄動內力,經脈不堪負重,傷及五髒,是故嘔血。

讓餘小修把郎中送走,餘舒為景塵掖好被子,叫了夏明明到屋外說話。

“怎麼一回事?”

夏明明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那會兒我正在屋裏躺著,聽到外頭動靜,就出去看,他就在那裏舞劍,緊跟著你們就回來了。”

餘舒料她不會說假話,就給她拿了一串錢,打發她到街上買吃的回來,轉身又回到屋裏照看景塵,還得等他醒了,才能問個清楚,他是恢複了記憶,還是隻記起了武功。

三個人半下午才吃午飯,餘舒蹲在院子裏煎藥,金寶原本在她腳邊曬太陽,聞見藥味飄散出來,就挪遠了一點,這小黃毛最近吃吃喝喝日子過的踏實,又不怎麼動彈,長肥了一圈,臥著時就是個毛毛球。

景塵送了餘舒很多水墨畫,這裏頭金寶占了大半篇幅,各種有趣的姿態,生動鮮活,餘舒當時沒覺得奇怪,現在回想起來,才知景塵用心,要知道金寶大多時候都在睡覺,要抓住它動態作畫可不容易。

景塵一直到夜裏才轉醒,餘舒就坐在他床邊看書,一盞昏黃的燈,足夠他看清楚她的臉,她安靜的時候,和說話的時候很不一樣,沒有了那些鮮活的姿態,不經意泄露的情緒,反而讓他覺得更加真切,觸及她眼角的疲憊,他心裏有些難受,不知為何。

他抬起手,剛一動,餘舒就轉過頭,見是他醒了,臉上露出喜色,將書放到一旁,挪到床頭,關切問道:

“醒了啊,身上有哪裏不舒服嗎?”

景塵搖搖頭。

餘舒板起臉:“不許騙人。”

景塵猶豫了下,抬手放在心口上。

“就隻有這裏不舒服嗎?”餘舒確認道。

景塵點頭。

餘舒輕吐一口氣:“沒事,應該是淤血,我給你揉揉。”

景塵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她伸手,撥拉開他的手,按在他胸口,因為外衫上沾了血脫掉,他上身僅著一件單衣,那溫熱的掌心就隔著一層布料貼在他心口上揉動,不知為什麼,非但沒能讓他好受一些,反而更讓他心慌。

景塵下意識按住了餘舒的手背,不讓她再動。

餘舒被他突然抓了手,掌心下屬於別人的撲撲心跳聲,多少喚回她的女子自覺,微微紅了下臉,但一想到景塵將她當成是男的,就撇下這不自在,開口問道:

“怎麼啦,是疼嗎?”

景塵搖頭,拿著她的手離開他的心口,就放在床邊上,手指動了動,卻沒有鬆開,就這麼握住她比他小上許多的手,是怕她再去揉他心口。

餘舒問不出個所以然,隻好換了個話題,兩眼緊張地盯著他,問道:“景塵,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