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城很大,大到整個義陽縣城都有隻有它一隅之地,可就是在這麼大的一座京城裏,餘舒能夠接連兩回在倒黴的時候被同一個人撞到,還是她最不想遇見的那一個人,這不得不讓她懷疑,她和這姓薛的,大概真還是有點兒猿糞。
就剛他瞪她那一眼,餘舒不好再自欺欺人地以為他沒認出來她,遂尷尬地把眼睛瞟向別處。
薛睿看了餘舒兩眼,便把目光收回來,板起臉,對那正在等他示令的屬下揮手道:
“全都拿下。”
“是,大人。”
那一群官兵擁上前擒拿長青幫幫眾,一幫子參賭的易客們都戰戰兢兢地躲到了牆邊,餘舒見到打鬥,也沒例外,挑了個安全的地方站著,時不時溜眼瞅上薛睿一記,心裏頭有些打鼓。
這私自聚賭的事,看來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長青幫那個後台什麼宋大人都被革職查辦了,最近應該是嚴打時期,就不知道作為參賭者,官府會怎麼處置他們。
等官兵們製伏了院子裏的打手,場麵平靜下來,那兩個被請來坐鎮的易師才猶猶豫豫上前,對薛睿一施禮,恭敬道:
“這位,薛大人。”
薛睿兩手背在身後,瞥向他們兩個。
就之前那個不理餘舒驗題要求的宋易師,這會兒賠著笑臉:“我二人是這秋桂坊上易館裏的易師,今日被長青幫請來做客,這賭易的事,我們也不大清楚,大人您看,是不是能讓我們先回去?”
“你說呢?”薛睿要笑不笑地反問一句,忽地拉下臉,沉聲對一旁待命的官兵命令道:
“全都帶回去,先行收押。”
後院頓時一片騷動,官兵們上來驅趕,把三十來號人都聚在一起,清點人數後,排成了兩隊,中間前後都有官兵督守,餘舒就夾在隊伍中間,滿心鬱悶地跟著人流離開春香樓。
一出到外麵,她才又見到他人影,隻見他騎在一匹赤紅色的馬上,等在門外,見人都出來,才駕著馬慢悠悠帶頭往街西走。
春香樓門前聚了不少路人,都是停下來看熱鬧的,見到官差辦事,都不敢阻路,不遠不近挨路邊上,指指點點。
餘舒轉著頭,四下找尋著夏明明的身影,就怕她這會兒到別處找吃的去,讓她帶個話都不成。
不過她是白擔心了,夏明明打從餘舒進去春香樓,就在路邊上沒離開過,之前看到官兵闖進去抓人,就擔驚受怕地在外頭等,這下見人出來了,還沒看見餘舒人影,便慌慌張張擠到路人前麵,大聲喊道:
“阿樹、阿樹!”
聽到這幾聲叫喚,走在最前頭的薛睿脖子動了動,回了下頭,在後頭人堆裏找了找,便尋見餘舒人影,就見她踮著腳衝路邊招手,而後就從路邊跌撞出來一個少年人,隔著官差,小跑追著她說話,他忍不住豎起了耳朵去聽。
“阿樹,這是怎麼啦?”夏明明驚慌失措地問道。
餘舒這會兒哪有心思安慰她,盡量簡明扼要道:“官府正在嚴查城南賭易之事,就把我們都給抓了。”
夏明明哭著一張臉:“都怪我不好,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被抓,阿樹、怎麼辦,怎麼辦啊?”
餘舒一聽她哭,這會兒心煩地隻想給她一耳光,奈何這麼做會把前頭官兵招來,便忍住沒揍她,叮囑道:
“明明你聽我說,你先回回興街上去,別往家回,等晚上不見我回去,你再告訴景塵和小修,讓他們明天一早到衙門去問問情況,看我是被關進牢裏,就想法子進去看我。”
說罷,就把懷裏錢袋子一掏,趁著官差不注意,伸長了手塞給她,剛把手伸回來,就聽前頭官兵停下來一聲喝,指著餘舒和另外一個想溜的賭客道:
“你們做什麼呢,你、還有你,還不快走!”
“別跟著了。”餘舒低斥夏明明一聲,小跑兩步上前。
薛睿若有所思地轉回頭,招手叫了那步行跟在馬側的屬下上前,低頭低聲交待了幾句。
* * *
在春香樓聚賭的一群人被帶到了城南府衙,沒過堂,就直接被投進了牢房裏。
眾人一樣排著隊進了牢門,因為人多,前麵三三兩兩被關在一間裏頭,很快原本空蕩的牢房就滿了一半,到了餘舒時候,房間還很充裕,於是她就好運地進了個單間兒。
既是牢房,那環境必不會好到哪裏去,沒床沒椅,就一堆幹草鋪在牆角,頭頂上離地一丈才開有一隻小小的鐵籠窗,光被打成一束一束地照進來,多半還是在陰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