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說:一條乾元道,破分南與北,三教九流彙城南,榮華富貴聚城北。”
這話不難理解,餘舒頭一回聽說,覺得有趣兒,正想請這夥計再講講這安陵城裏的事,就聽背後頭一嗓子吆喝:
“小奇你又在偷什麼懶呢,趕緊把帳算了!”
被人抓包,那叫做小奇的夥計沒好意思再和餘舒閑扯,一邊假作忙碌,一邊衝她小聲道:“行嘞,我得幹活了,你且去忙你的吧,看咱們說這半天話的份兒上,我提點你一句,城南其實不是沒有賭易的地方,但都不在明麵兒上,咱們長青幫地下就有個場子,不過沒個百八十兩的,勸你還是別去賭玩,賠的沒有賺的多,悠著點好好過日子吧。”
餘舒聽這好意勸告,衝他道了謝,別過離開,臨走前又看了眼剛才那瞿當家坐的牆角,卻不見了人影。
* * *
且說餘舒從明源賭坊出來,一路快走穿過街巷,到了孫記酒館所在的街上,還沒走到跟前,就從人縫裏看見了她的小卦攤前圍了好三四個人,有男有女,擋住了景塵的身影看不見,她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急忙跑過去。
“景塵。”
景塵一聽到餘舒聲音就站了起來,看著她一臉擔心地擠開人湊上前,適才的不自在頓時就不見了,衝她搖手,示意自己沒事。
攤子前頭那幾個人看到餘舒和景塵認識的樣子,便有個長相靈巧的姑娘脆聲問道:
“你就是餘公子吧,景公子說這是你的卦攤兒,我們幾個等了好半天,你可算是來了,先幫我卜一卜吧。”
餘舒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聽這姑娘開口說要卜事,難得見到一個客人,心頭一喜,趕緊就笑應道:“行的。”
她朝景塵遞了個待會兒再說的眼神,繞到攤後頭坐下,和顏悅色道:“姑娘貴姓?”
“我姓周。”
“周姑娘,你要問些什麼?”
“你給瞧瞧下個月哪一天是好日子,我娘和哥哥要回鄉去。”
有言道,出門先看黃曆,那是說給近現代的人聽的,古時候的黃曆,是僅供皇帝家族使用的曆法,而尋常老百姓要想挑選吉利的日子行諸事,避開禍凶,都要去問卜,譬如搬家、會友、安葬、嫁娶等事體。
“好,你且等等,我這就給掌一掌。”
餘舒排曆並不是很在行,但會的夠用就是了,讓景塵幫著研墨,提筆去算,寫沒仨字,就聽那周姑娘竊笑聲,順著她的目光瞥到手邊幾張寫有景塵字體的紙張,再瞧瞧自己那狗爬字,便知她笑什麼,卻不著惱,而是回笑道:
“姑娘莫笑我寫字難看,我這兄弟人長得俊,字就寫的漂亮,我人醜些,當然寫字就醜了。”
周姑娘被餘舒說中所想,本來窘迫,但聽餘舒下頭歪理,就同周圍幾人一樣被她逗笑,抬頭打量了餘舒兩眼,是見眼前少年,額圓眉長,鼻挺目亮,觀之可親,哪裏好稱醜,隻是不及身旁人俊雅罷了。
景塵看著餘舒三言兩語就把那小姑娘逗笑,應付自如的樣子,讓他不得不佩服。
餘舒隻與人家說笑兩句,就認真去排算,大約過去盞茶工夫,才放下筆,對周姑娘道:
“下個月初三、初五、十一,都是宜出行探親的好日子,敢問令堂和令兄各是什麼屬相?”
周姑娘不知餘舒所問為何,卻還是配合著告訴她:“我娘肖牛,我哥肖雞。”
餘舒伸手在紙上一劃,道:“那就初五吧,初三衝牛煞,十一衝雞,初五宜好。”
周姑娘點點頭,不做旁疑,“有勞你,多少錢?”
這還是餘舒在秋桂坊擺攤以來頭一次有人開口要給錢,餘舒沒傻地再說“算不準不要錢”,飛快地比較了市價,便伸手比道:
“你是今天頭一個客人,給五十文錢就好。”
別處算曆都是一角銀一回,到了餘舒這裏就減半,周姑娘一聽恁的便宜,當即高興地數了半串子銅錢放在桌上,又看了景塵兩眼,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餘舒看著桌上放的錢,差點紅了眼,熬了這麼多天,總算是開張,她高興地扭頭瞅著給她攬了頭一筆生意的景塵,心想這家夥倒是招財,看來那計都星的命理也不是真的壞到無可救藥。
突然間,餘舒笑容僵住,瞪眼瞧著景塵,猛地想起什麼,按著桌子站起來,踮腳看著快要走沒影的周姑娘,丟下一句話,便心急火燎地追出去:
“景塵你先看著,我去去就回。”
壞菜了,她今天出門是不是沒帶腦子,全把景塵這禍根的事忘在腦後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