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星子,淡定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哼!”夏明明一屁股坐回床上,扭頭不去看餘舒,自個兒生悶氣。
餘舒嘴角抿笑,轉身到外頭去睡。
* * *
翌日,早飯時,餘小修和景塵就發現了不對,向來喜歡挨著餘舒坐的夏明明今天坐在離餘舒最遠的地方,整個早飯不但沒有殷勤地給餘舒夾菜乘湯,連句話都不主動說,吃好了就把碗往桌上一放。
“飽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餘舒不緊不慢地囑咐了一句,走到門口的夏明明身形一頓,加快步子離去。
餘小修納悶地拿手肘撞撞餘舒,“她怎麼啦?”
“昨晚沒睡好吧,”餘舒胡謅,“快吃,咱們早些出門,今兒中午有雨。”
餘小修惦記著新家,就沒再多問。
景塵昨天跟著餘舒跑了一天,餘舒怕他累到,今天就不準備讓他一起去,景塵沒有異議,同金寶一起留在客棧。
餘舒走路帶著餘小修去了回興街上的凶宅,白天巷子裏有人,有前兩天看到過她來買房子的,見餘舒兀自去開門鎖,便明了這凶宅賣出去,才有人上前搭話,餘舒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說是宅子買過,過陣子就搬遷。
街坊大嬸多是好事,沒聊兩句,就含糊提起這宅子不利之事,雖有馬後炮的嫌疑,但餘舒還是道了謝,將她們應付過去,向新鄰借了一把鋤頭和鐵鏟,拽住在早就按捺不住往院子裏探頭的餘小修入內,關嚴實了門,拉著他到西屋門前。
昨天燒的供香都成了灰,撲在鼎中,餘舒端起那小鼎遞給餘小修,叫他端去牆角在裏頭撒泡尿。
餘小修紅著臉,傻著眼:“做什麼?”
“害臊什麼,叫你去就去,我又不看,快去!”餘舒在他背後拍了一巴掌,餘小修不情不願地拎著鼎走了。
院子裏是夯土地,尚且堅實平坦,餘舒選了西南風的守位,拿鋤頭在牆角翻起土,挖了個坑,叫餘小修把裝有童子尿的香鼎擱進去,拿鏟子填平了土,又拿昨天裝米的麻袋子蓋著。
大功告成,這房子空上三天,驅散了陰邪,就能往裏添置家私了。
“姐,你這是在造風水嗎?”餘小修學過易,雖不懂風水學,卻看得出一些門道,而對於餘舒的“神通廣大”,他這一路上是見怪不怪了。
餘舒擔心告訴他這宅子裏死過人,這孩子會害怕,回頭住進來夜裏睡不著覺就壞了,便糊弄稱是。
餘舒領著餘小修挨個兒看了每間屋,昨日撒上的糯米沒動,等餘小修新鮮夠了,就帶著他離開,把鋤頭鐵鏟還給鄰居,趁著天還沒陰下來,在回興街上溜達了一圈,熟悉熟悉環境,再回雲來客棧。
午飯夏明明沒回來,餘舒餘小修和景塵一起在樓下吃了雜拌燴餅,飯到一半,外麵就下起雨。
下午沒事,餘舒就拿了算盤到餘小修房裏,教他撥算珠子,景塵就在一旁旁觀。
餘小修在學習方麵,是有些天賦的,餘舒手把手教他打了兩回“三遍九”,他就能似模似樣的算下來,餘舒堅信熟能生巧,才能活靈活用,並不讓他死記珠算的口訣,但在餘小修的要求下,還是找了紙筆給他寫下來。
餘小修看著紙上餘舒比在義陽城又退步的狗爬體,一臉嫌棄道:“你就不能寫整齊點?”
餘舒伸手敲他個爆栗:“給你寫就不錯了。”
“你寫的誰能看清楚?”
“把眼睛瞪大點就看清楚了。”
姐弟倆鬥嘴,景塵默默撿起被餘舒丟到一旁的毛筆,蘸了墨汁,挽了袖邊,低頭在一張幹淨的紙上簌簌寫下。
餘小修先發現景塵動作,趴在桌上探身去看,見紙上躍然半張黑白,蠶頭雁尾,端直大方,不似楷正,不類宋長,倒有一番古樸韻味,怡然大方,不由驚歎:
“景大哥,你字寫的真好看,這是什麼書體?”
景塵筆一頓,搖搖頭,繼續寫。
“問的廢話。”餘舒又敲餘小修個爆栗,托腮欣賞起景塵寫字的儀態,等到他把寫好的口訣遞給她,檢查了一遍無誤,她才發現一個問題——剛才她寫那一遍醜字,還在餘小修手裏攢著,景塵是如何默出來的?
“景塵,你也會用算盤嗎?”是不是他想起來什麼了?
景塵搖頭。
餘舒道:“那你怎麼會默——”她聲音一卡,臉色古怪道:“你該不是剛才聽我教小修那兩遍就記下了吧。”
景塵輕輕歪過頭看她,表情好似在說:‘有什麼不對嗎?’
餘舒心裏那叫一個嫉妒眼紅,雖說這套珠算口訣不難,但裏麵多的數字,對於一個不會算盤的人來說,豈是一會兒兩會兒就能死記硬背下來的,除非是聽懂了聽透了。
這家夥悟性未免也太好了,餘舒感慨,這麼久來頭一回清楚意識到,景塵真的隻是失憶,而不是變傻。
(今晚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