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讓餘舒回過神,扭頭就看到景塵疑惑的目光,似在用眼神詢問她怎麼了,那寫滿了單純的臉,讓餘舒看得一陣同情:
本來就是個小白,這下不光是失憶,還不能說話,離傻子也隻有一步之遙了,再加上那個禍根命,真是個可憐的娃,罷、罷,她不管他,誰管他。
走一步算一步吧。
“景塵,你聽我說,”餘舒擺正了臉色,對他道,“現在這船上就隻有我和我弟弟認識你,別人都不知道你是誰,既然你什麼都記不得了,那就幹脆瞞著他們吧,讓他們知道你失憶了就好,其他的,我私底下再告訴你,你在人前還是要裝成以前沒見過我的樣子,好嗎?”
景塵點點頭。
不錯,很聽話,餘舒伸手拍拍他肩膀,誠摯道:“你別擔心,不論如何,我都會幫你的。”
景塵看看她,伸出手,餘舒會意地攤開手掌,見他在上麵寫道:
“你是誰?”
餘舒看著他手指在掌心劃下最後一筆,抬眼看著他純然的目光,眼神閃爍,抿嘴一笑,伸出拇指晃了晃:
“這回記住了,我叫小魚,是你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景塵神色一怔,嘴角跟著輕揚起來,漾出了淡淡的笑容,對她點點頭,絲毫沒有懷疑她的話。
騙人的餘舒被他這個笑晃的心虛,不自在地別過視線,暗自嘀咕:一個大男人,笑得這麼純真無邪是要幹嘛。
“好了,你趕緊睡吧,你身上傷的很重,要多休息休息才能養回來。”餘舒將被子重新給他拉上,站起身,放下蚊帳,把茶壺放回桌上,一扭頭,見他還在睜眼看著她,就低聲命令道:
“閉上眼睛睡覺。”
景塵於是就把眼睛閉上了,乖得像是個孩子。
餘舒忍住笑,將油燈吹滅了,回到床上躺下,翻過身,隔著蚊帳看著對麵床上的人影,漸漸有了困意,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枕頭邊上,金寶挪了挪屁股,張嘴打了個哈欠,把毛絨絨的腦袋縮到懷裏,抱著尾巴,蜷成一團。
* * *
第二天一早,餘舒就自覺醒了,她如今習慣早起,天亮就睡不著了。
她把餘小修的伸到她麵前的腳丫子撥到一邊,坐起身,窸窸窣窣穿上外衣,下了床,走到桌邊倒水喝,抬頭看一眼對麵床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景塵還在睡,一床薄被整齊地蓋在他身上,睡相老實的令人發指,像是他一夜都不曾動過。
餘舒抓了抓手臂上被蚊子咬起的紅包,正好看到眼前的蚊帳上落著一隻花蚊子,雙手一合就拍了上去——
“啪!”
她攤開手,看看掌心上一小撮血跡,吹了下,剛要轉身,就發現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茫茫然地看著她。
“把你吵醒啦,”餘舒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身後,小聲道:“你再睡會兒吧,孫郎中應該還沒醒,我待會兒下樓去喊他。”
景塵清醒過來,點點頭,盡管沒了困意,卻還是重新閉上眼睛睡覺。
餘舒回頭去把餘小修叫醒,催著他穿上衣裳,帶著他離開屋子,關上門,在走廊裏對他耳語了一陣,把景塵的情況大概告訴他,叮囑他不要露餡,才下樓去找孫郎中。
孫郎中一聽說景塵醒了,臉都沒洗,便跟著她上了樓,得知景塵失憶又口不能言後,很是認真地給他檢查了一番,卻找不到他失憶和失聲原因,最後在餘舒的要求下,多配了一張養嗓子的藥方,讓餘小修拿去倉庫取藥。
畢青聽到消息,也找了過來,景塵口不能言,手不能書,一問三不知,讓畢青傻眼,他原本是打算等人醒了,問問他家在哪裏,順路就捎他一程,不順路就接濟些銀兩讓他回家,現在是不知該怎麼處置他了。
餘舒看出他為難,伺機在一旁插話:“畢叔,救人救到底,反正現在離京城還遠,我們就先帶著他吧,沒準過幾天他就想起來了呢,總比半途放下,讓他自生自滅好吧。”
畢青想想也沒別的辦法,便道:“隻能這樣了,阿樹,就麻煩你和小修就多照看他幾天吧,這人夠可憐的。”
餘舒自是一口應下了,而景塵則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聽著他們安排自己的去路,不插一句話,當然他也插不了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