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何不對?”
“無事,夫人繼續說。”裴敬心道或許自己多疑了,哪有那麼巧的事。
秦氏怪瞧他一眼,繼續講了趙慧的故事,說到那竇家死了兄弟,就無恥地誣告趙慧騙婚,找來易館證明她議親時候送去的八字是假,侵占了孤女家財時候,有幾分義憤填膺,最後說完,又唏噓道:
“可憐她孤身一人,嫁妝被占,淪落至今,好不容易日子過得安穩些,又生災禍。”
“個人自有命數罷了。”裴敬伸長手去端茶幾上的小壺,給秦氏倒了一杯水。
“是啊,”秦氏將手輕搭在裴敬胸口,道:“敬哥你當年落難異鄉,險些一蹶不振,不是得了那好心人救助,怕也沒有今天。”
裴敬眼神忽有幾分黯然,拍拍她的手,心思一轉,隨口問道:“那趙慧家鄉就再沒別的什麼親戚了嗎?”
“說是不知,要不你幫著去打聽打聽,她先父姓趙,老人家據說當年也是一方善人,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敬稱一句‘趙善人’。”
“啪嗒”一聲,裴敬手裏的被子掉在床檻上,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敬哥,”秦氏驚的忙起身來,就見裴敬兩眼通紅,嘴唇顫顫,幾欲落淚。
* * *
趙慧看著餘舒在屋裏走來走去,口中念念有詞,丟魂一樣,足有一刻時候,心裏擔憂,喊了她幾句都不見她反應,不覺放大了音量:
“小餘!”
餘舒回神,轉頭看到趙慧憂色,忙走過去重在床邊坐下了。
趙慧捉住她手:“你剛是怎麼了,可別嚇我,想不出法子,也別急壞了腦子。”
餘舒搖搖頭,抿了下嘴唇,道:“救賀郎中的法子,我想是有了。”
趙慧先是一喜,後又疑道:“什麼法子,你說。”
“我也不確定這樣能不能行,得要再找懂得律法的人問問清楚,唉,”餘舒煩悶地抓抓頭發,她心裏有數,奈何人力微薄:
“此事我一個人是做不成的,若是裴先生肯幫我——”
“若是我肯幫你,你當如何?”
門外響起一道人聲,餘舒和趙慧驚了驚,轉過頭,就看見門外有道人影,餘舒忙起身走到門邊,將門拉開一半,就見裴敬站在門外頭。
“裴先生?”
裴敬看看她,就站在門外,詢問屋裏的人:“趙小姐,可否告知在下令尊名諱。”
餘舒心頭一古怪,覺得有什麼不對。
趙慧在屋裏聽到裴敬聲音,頓了頓,便答道:“先父逝名為仁河,趙仁河。”
裴敬閉了下眼睛,吸了口氣,才睜開,餘舒驚見他眼裏竟有淚光:
“裴先生,你這是?”
裴敬沒有理她,徑自對著門內道:
“我亦是商賈之家出身,二十歲便經人推舉做了算師,我年輕時眼高於頂,自覺天資縱橫,便在先父病中離鄉,遠赴了京城去參考大衍試,怎想三舉不中,名落孫山,終日以酒買醉,在京城流連時,忽日接到家中噩耗,父親病死。我急忙奔赴回鄉,途中卻遇凶匪,書童護衛皆被殺害,隻我跌到路邊草叢,因被過一位路人所救,帶回家中養傷,幸免於難。”
“我那段時日渾渾噩噩,幾欲輕生,都被他勸下,幾番開解,留我在他酒樓中掌台做事,教我商義,三個月後,我終洗心革麵,辭別了他回家,我在家中守孝三年,用心苦研,孝期滿,就驅車去探望當年恩人,以求報答,不想人去樓空,聽聞左鄰說恩人一年前便病逝,留下獨女變賣了家產外嫁,我心悲戚,便取了他墳上一捧土帶回,每年祭拜,不曾想——恩人的遺孤,竟會...淪落至今。枉我每年燒香告慰,不曉他在天有靈,眼睜睜看著女兒落得今日這步田地,會是個怎麼地怨苦。”
說到最後,裴敬已是潸然淚下,堂堂一方富賈,就這麼泣不成聲。
屋裏頭的趙慧想起亡父,也痛聲哭了起來,
餘舒在旁聽得這一場舊緣,百感交集,趙慧父輩亦是行善積德之人,怎就沒有個好下場,一個早亡,一個遇人不淑,這善有善報,難道是說假的嗎?
兩人屋裏屋外地哭著,餘舒沒有出聲勸,她很看得出裴敬是個有血性的男人,不然他大可以將這段往事咽回肚裏,現在說出來,對趙慧和賀郎中的事,肯定不會再袖手旁觀。
果不其然,裴敬流了一陣眼淚,吸著氣,臉色一厲,嗡聲對屋內道:
“你且安心住在我這裏,過去的事,我裴某無論如何都會幫你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