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賀郎中說過,趙慧醒了以後,可能一時半會兒會認不得人,餘舒一麵覺得趙慧忘記那些個傷心事不錯,一麵又擔心會被她一塊兒忘記了。
“小...餘。”
趙慧說話聲音輕飄飄的,餘舒還是聽見了,差點沒喜的掉下淚,使勁兒點點頭,道:
“對,是小餘,是我,是我。”
又扭頭對餘小修道:“賀大夫今天來過了嗎,怎麼說的?”
餘小修道:“剛走沒多久,給慧姨施針換了傷藥,還丟下兩副藥包,胡大嬸拿回去煎了,姐,賀大夫還問起你來了。”
餘舒眼皮一跳,“問我什麼了?”
那五百兩的事,趙慧、餘小修可都不知道,昨天匆忙她忘記囑咐賀郎中,別再讓他說漏了嘴。
“就問你什麼時候回來,讓你往他那裏去一趟。”
“哦,”餘舒暗鬆一口氣。
“小...餘。”
聽到趙慧輕喚,餘舒將目光重挪回她身上,看出她浮腫的眼皮下擔憂的目光,全無血色又孱白的臉孔讓她心裏一酸,輕聲安撫道:
“慧姨,你安心養病,什麼都不要想,賀郎中醫術很高,會治好你的,你先閉上眼睛休息吧,我上賀郎中那去一趟,看看他找我什麼事,回來再和你說話。”
趙慧不久前才剛醒,頭部失血過多,醒這一小會兒已經撐不住,看見餘舒好好的,也就安了些心,有氣無力地閉上眼睛。
餘舒使喚著餘小修出去打水,將包裏的銀子放在不顯眼的地方,挑了八十兩的銀票在懷裏,拍了拍,暗道一聲還是有錢踏實。
她出去洗幹淨了手臉,喝了半壺水,回屋去換上一套幹淨的衣裳,便摟著一包重金,匆匆出門,去給賀芳芝送錢。
天快黑下來,她路上沒敢慢一步,到了醫館,賀芳芝正在搓藥,見她來,倒不驚訝,隻是被餘舒請到了後堂,見她解開懷裏的布袋,露出一包銀子,才目瞪口呆。
餘舒知道財不外露的道理,但這錢的事怎麼都經過賀芳芝的手,信人不疑,她幹脆就大大方方地露了:
“賀郎中,這裏是五百兩還多一些,您點一點,看夠不夠。”
賀芳芝把嘴巴闔上,扭頭出去就喊了藥童在門口守著,拿了一杆銀秤,認真將這一包錢票計算了,結果是五百一十七兩。
餘舒幫著他把銀子重新裝起來,拿了兩錠銀子出來,交給他:
“賀郎中,我姨的傷病就麻煩您照應了,那五百兩是藥資,您看不夠回頭我再想辦法,這是診金,您務必要收著,不然看您每天往我們家跑,我實難安心。”
餘舒能在兩天之內籌夠五百兩重金,賀芳芝再怎麼都不會將她當成普通的孩子看,見她小小年紀把話說的敞亮,猶豫了一下,便掂了一錠,把另一錠推給她:
“這個我收下,這個你拿回去,買些油水給你弟弟補一補身體,我今日去順便給他拿了脈,這孩子身體有些弱,再不吃好些,是會影響長個頭,至於你姨母,她情況還好,暫時沒什麼危險,你不用擔心,我明早再去看她。”
餘舒敬佩賀芳芝的醫德,躬身朝他謝了謝。
仔細聆聽了一遍醫囑,餘舒從醫館大門出來,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涼風,吐出濁氣,直奔了街頭賣羊肉餅的攤子,一口氣買了三個,蹲在路邊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痛快地吃了個噎。
從昨晚上餓到現在,走路都快要飄起來了。
她摸摸肚子,擦擦嘴油,不顧路人嫌棄的目光,又買了五個羊肉餅帶回去,分開包了,準備帶回去給胡大嬸一家三口,還有小修。
其他地方沒逛,她兩條腿現在就跟灌鉛似的,再不回家躺著,明天就要斷了。
餘小修從昨晚上過來,就沒再回紀家,這關頭上,姐弟倆都沒心思去想紀家的事。
夜裏餘舒和餘小修擠在一張竹床上,蓋著被子,對麵床上躺著趙慧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睡著。
“姐,你睡著了嗎?”餘小修翻了個身,在一片昏暗中看著餘舒模糊的側臉,不論什麼時候,有他姐在,他就覺得沒什麼好怕的。
“嗯,你也快睡吧。”
餘舒閉上眼睛,腦子裏卻亂七八糟地想著,先是趙慧的事,然後是景塵的事。
師父過兩天就回來了,到時候她得請他老人家給慧姨看看八字,還有景塵,她得問問師父,那命犯計都星,到底是什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