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心裏頭有些不舒服,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六。”
“我今年十五了,”餘舒厚著臉皮謊報“實際”年齡,又把餘小修拉到身前,“我弟今年才十一,那天是和你一起被抓過去的,我們兩個因為沒被下藥,清醒地被關在小黑屋裏,我弟弟和真正的死人關在一起,待了一個晚上,小修,你告訴他,你當時怕不怕?”
餘小修雖不想搭理薛文哲,但還是不情願地開了口:“當然怕了。”
餘舒拍拍他肩膀,又問:“那你現在還怕不怕?”
餘小修翻了個白眼:“都過去那麼久了,還怕什麼。”說完還鄙夷地看了薛文哲一眼,暗道:白長那麼大個子,就是個膽小鬼。
“聽見了?”餘舒看著對麵一臉茫然的薛文哲,哂笑道:“不說我,我弟比你小上五歲,經過那事兒,現在都不怕了,你到現在還會做惡夢,說你沒出息一點都不冤枉你,我看你別做男孩子了,幹脆當個小姑娘,躲在家裏不要出來好了。”
薛文哲登時又被餘舒激怒,臉上紅白交錯,怒道:“你才是小姑娘呢!”
“我本來就是小姑娘。”餘舒聳聳肩膀,年輕就是好啊,可以大言不慚地自稱是小姑娘。
“你、你——”
“別你你你的了,不想被人嘲笑,自己先帶點兒出息,別整天誰欠你五百兩似的,還有,我之前說的話不是嚇唬你,再找我們姐弟倆麻煩你就試試。”
餘舒拉拉餘小修,朝臉上又有了血色的薛文哲道,“太陽老高了,趕緊回家吃飯吧,薛姑娘~”
薛文哲臉一紅,抻著脖子瞪著餘舒的後背,輸人不輸陣:
“餘老鼠!你聽好了,我可不會怕你,我也不會再怕那些壞人,你不許再喊我薛姑娘!”
餘舒沒回頭,抬手對後頭隨便搖了搖,攬著因那句“薛姑娘”悶笑不已的餘小修回了家。
薛文哲就站在樹底下,看他們走遠了,才氣喘籲籲地靠在樹上,兩眼放空,出神地想了一會兒,好半天,眼睛才又亮了,一掃了之前的死氣沉沉,抬手摸了摸臉,嘀咕道:
“我才不是小姑娘呢,臭老鼠。”
* * *
餘舒帶著餘小修,中午在趙慧的小攤上吃了兩碗湯麵,就打發他回家去做功課了,自己留下來幫趙慧打下手,洗碗端飯擦桌子收錢,有什麼幹什麼,偶爾講個笑話逗趙慧開心,解悶又解乏。
就這麼一直到了黃昏時候,晚上大批量的客人還沒上來的時候,趙慧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指著箅子上的餛飩,對餘舒叮囑道:
“小餘,你看著點兒,我去去就回來。”
“好,”餘舒沒問她上哪兒,就放下抹布,繞到了熱烘烘的爐子後頭。
趙慧去了大概有一頓飯的工夫,就拎著一個小包袱高高興興地回來了,餘舒好奇道:
“慧姨拿的什麼?”
趙慧抿嘴一笑,“晚上回去給你瞧。”
餘舒見她賣關子,心裏更加好奇:“告訴我嘛,還要等到晚上。”
“去去,拿著錢到街頭買兩個火燒來,吃了飯你趕緊回去看書,又在我這兒耗了一下午。”趙慧抓了一把銅板塞給餘舒,攆走她,將那包袱擱置在推車底板下層,煙味薰不著它。
餘舒吃了飯,被打發走了,天黑下來,她搖晃到青錚道人的小院子,見門上掛著鎖,疑惑地拍了兩下門,她便彎腰在門檻縫裏找到了鑰匙,捅開鎖眼,推門進去——
“師父、師父?”
屋前屋後晃了一圈沒找到青錚,隻在院子裏的石桌上看到一張信紙,被一塊石頭壓著,她拿起來讀了:
“劣徒如唔,為師到鄴城訪友,替你討一份好處,七日歸還,每日功課不可廢,猜子一時觀星半時,如有懶惰,歸時必罰,師留。”
“怎麼說走就走了,”餘舒嘀咕一聲,捏著信進屋去,找到火折把油燈點著,燒了信,端起桌上的兩碗棋子,撿了床上的蒲團出去。
院子裏頭畫有一塊圓陣,是青錚半個月前刻上的,沒用那奇奇怪怪的顏料,餘舒一開始是當老頭銀子不夠,偷工減料,還借機笑話了他兩句。
青錚不和她解釋,她就沒再問,若說她一開始對這猜棋子的效用還抱著期待,那在白抓了兩個月後,還是十次九點九不中的情況下,徹底將這門功課當成雞肋,比照著青錚的年齡,猜測大概自己練個十年八年才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