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默。好久,久到天色將明,那聲音都以為青魈不會回答的時候,青魈開口道:“既然不會再回來,何必徒留念想……。”
“你這又是何必呢?”傷人,傷己。那聲音歎了口氣,沒把後麵的話說出口。
青魈哼了一聲,抬頭冷笑道:“你這老烏龜是膈應我借用了你的名義?我都沒還嫌棄你呢。”
“你!”那聲音憋了一口氣,噎到不行。但在看到青魈那雙冰冷到哀傷欲哭的雙眼時怔了一下,怒氣慢慢消了。
“你為她做的她都不知道。”那聲音幽幽歎息道。那個人永遠不會知道你為她承諾了多少。你用永生永世看守潮音之心換取她一命,值得麼?知道了****之苦的你,又可能忍受今後歲月中漫漫的孤寂……
青色的身影劃過天空,消失在密林深處。
那句“她不需要知道”慢慢消散在風中,天空中,徒留下誰的歎息……
白光越來越刺眼。視線裏,那個嬌小青色的背影自始至終都沒再轉過身來。
到最後,她甚至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來得及與他說。素天心嘴角勉強牽起一個苦澀的笑,慢慢重又釋懷。
二百年朝夕相處,於她,青魈亦師亦友,更甚至朦朧間她也依稀感覺到兩人之間道不清的情愫。她彷徨過,動搖過,梁城外的那座孤墳,那個早已逝去的人無不在提醒她,她的情傷人至深。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怕是很難再對路長鳴以外的其他人再做出回應了。
事到臨頭,她卻優柔寡斷了,麵對感情尚懵懂的青魈,她一直刻意回避著兩人的關係,讓青魈以為他二人不過師友之誼。隻是她沒想到,當一切揭開的時候,會是青魈以這種決絕的方式來斬斷兩人之間因果成全於她。
是的,成全她。就如當年的邱良。
此時此刻,萬丈懸崖之上那蕭索的人影竟與寒冰道外荒村野驛前蕭瑟遠去的背影漸漸重疊。素天心怔立良久,張了張嘴巴,無聲道:“青魈,有緣……再見……。”
一閉眼,一睜眼,便是兩個世界的距離。
素天心再次從茫茫混沌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那個自己所熟悉的日月同存,蒼鬱幽深的密林世界再不見蹤影。
她站在一叢淩亂的礁石上,有些遲鈍地打量起眼前這個血紅色的世界。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閻羅海上。
血紅色的海麵風平浪靜,一輪冷月高高地掛在西方的天空。月影中,黑色的孤鶩飛過,悄然消失在濃重如墨的夜色當中。
素天心低頭,盧遺風所在的輪回索早已不見了蹤影。她歎了口氣想,如此也好,再見怕就是你死我活了。潮音世界中,盧遺風有求於她,奈她不得。可是在這裏,他依舊是那個肆無忌憚、殺人隨心的魔修,一個曾經被素天心百般要挾恨她入骨的魔修。
一旁,縮小版的大家夥神色頹靡地趴在她肩膀上一動不動。漠海雲暴中,大家夥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卻受損不小,何況它本身壽元無多……
再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嘶嘶小蛇,素天心歎了口氣,她時間不多了。
這邊素天心正兀自出神,計劃著接下來的打算。那廂,東邊不遠處的海域卻傳來巨大的音爆聲,一浪接著一浪,動靜不小。
素天心看著周邊一望無垠的陌生紅海,不知身在何處。她稍作猶豫,便從腰間小葫中取出許久未穿的匿形鬥篷穿上,隱去氣息。雖然她如今金丹有成,仗著碎影步幾乎元嬰修士都奈她不得,可是此地是魔修大本營,謹慎著點總不至於吃虧。
這麼想著,素天心便飛身往五色法術光華頻現的海域飛去。隻是沒想會接下來會看到這麼一副場景。
一場艱苦卓絕的拉鋸戰已接近尾聲,法術法器的威力頻率也削弱不少。追殺方勝券在握,此時也不急著一下子結束戰鬥,反而貓戲老鼠一般看著逃亡者求生無門的窘境。而被團團圍困住的被追殺方更是窮途末路,所有人臉上身上都帶著或輕或重的傷痕,神色疲乏,顯然已經是到了極致,隻是不同的是有人一臉不甘憤懣,有人已經認命,還有人則暗暗思索脫身之法。盡管如此,但奇怪的是,卻沒有人低聲下氣求饒。而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被追殺方一行十數人之中竟然囊括了重華宗獸修、天門宮劍修、太上門丹修、合歡宗雙修、普生寺佛修,以及魔修妖修散修數人,而他們此時更是同仇敵愾地對著包圍他們的四五個魔氣四溢的黑衣人,不可謂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