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紅海就如剛剛醒轉的暴躁凶獸,它四處覓食,興風作浪,整個南方天際血光一片,無愧它閻羅海的威名。而平日裏猖狂肆意的魔修和海獸們此時變得戰戰兢兢,畏首畏尾,默默地忍受閻羅海的暴虐無度。
閻羅海邊的忘川城中,黑雲壓城,魔氣四溢。
一個全身籠在黑色匿形鬥篷下的身影慢慢踏進了這座魔修大本營。進城以後,他自如地穿梭在街道巷弄之中,然後來到一家酒樓,點了幾個小菜,揮退了意圖帶路的小二,自顧自地獨身上樓來到窗邊的老位子。
隻是,今日那桌上卻已經坐了人。一個跟他一樣身穿匿形鬥篷的人。
來人腳步一滯,麵上閃過不愉。而後徑直上前,就在那桌位上坐了下來,淡淡地說了句:“拚桌。”
兜帽下,素天心收回打量樓下人群的目光,秀眉微蹙,餘光掃過周圍還空著的好些桌位,又看了眼一旁那些個正關注著這裏準備看場熱鬧的魔修們,心中不愉。不過,她剛來此地,人生地不熟,這般就在魔修的地盤鬧事也不是回事兒。因此,她也隻是點點頭,便忍下來了。
這般,倒是來人微微一愣。這些年他在閻羅海一帶混跡,獵海獸無數,殺的魔修也有不少,誰不知道這忘川城裏有他這麼個惹不得的煞星。所以一開始,他看見有人占了他常坐的桌位,還以為是又來個尋釁滋事的。不過,現在想來,這人怕是初到忘川吧。
閻羅海一帶,魔修縱橫,向來強者為尊,以武力值來論說話的斤兩。可惜,素天心並不知道這些。
一場飯,就在眾魔修詭異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相安無事地用完了。
素天心起身,一拂鬥篷,黑色的袍角波浪翻滾,她目不斜視地徑自離開。
此時距齊雲山試煉已過去三年之期。那日秘境坍塌,她倉皇而逃,後來與鮑輕棠通過傳音紙鶴以後,得知他二人無礙以後,便直接南下。三年來,她尋尋覓覓,徘徊於諸多險地,卻未尋到路長鳴絲毫蹤跡。幾番思慮之下,她決定來閻羅海碰碰運氣。
隻是閻羅海,又哪像它表現出來的這般無害。先不說月圓之夜那席卷整片海域的靈氣風暴,其中的海獸就不好對付,修為高者甚至能憑借強橫的肉身對戰元嬰修士而不敗,這種情況下貿貿然入海絕不是個正確的選擇。還有那至今無人生還著出來過的閻羅海中央的罡風帶……
素天心打算先熟悉一下近海情況,再決定下麵的路該怎麼走。
走到閻羅海岸碼頭的時候,一艘獵獸船剛要起航。素天心交納了十枚下品靈石的上船費,又花了近百枚靈石買了一份海獸圖鑒,才上船尋了個角落坐了下來,翻看起來。
以她如今築基七層的修為,一般練氣期的海獸大可不必放在眼裏。不過素天心還是仔細看了一眼,記下各種海獸最值錢的部位。這些年她出生入死,徘徊險地,雖說也得了不少靈石,但是隨著修為增加,丹藥靈酒法器全是不小的開銷,能順手多取些總是好的。接著她又按著獸鑒的介紹,注意了一下以自己能力隻能險勝以及全無勝望的海獸,待會兒一旦碰到,能避則避,該逃則逃。
素天心走到船頭甲板上,看著風平浪靜下不知多少暗流洶湧的紅海,眼中有些悵然。她不知道,如果在這裏都尋不到路長鳴她該怎麼辦。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又是否能活著走出這片海域。她抬眼看向閻羅海盡頭那陰霾蒙蒙的地方,“罡風帶……。”
是在那裏麼?
素天心歎了口氣,剛要轉身回船艙,就見一個黑色的小點飛快地向這邊靠近,迅如閃電。眨眼間,黑色的人影便落在船頭。
黑衣巨棺,骨瘦如柴,麵色灰敗,雖然一張臉上帶著濃濃的疲憊,但那雙眼睛依舊陰狠歹毒。
素天心麵色一僵。她認得這個人……
楊無常踉蹌地往前走了一步才穩住身形,陰冷的眼神掃過一旁站著一動不動看著自己的人影,要是以前有人敢這麼看自己,自己一定會挖了他的眼睛,抽了他的魂,然後把他煉成陰屍永世不得超生。可是現在……
他捂住胸口,悶聲咳了一聲,臉上的顏色更加慘白,他回頭往遠處的天空看了一眼,見它沒有追上來,舒了口氣,踉蹌著走到船艙裏坐下,盤身閉目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