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庸森然道:“你以為我不敢?”
“你當然敢。”墨麟嗬嗬一笑,索性靠著條凳坐下。“黃猛不是被你殺了嗎?不過你想清楚,要是打死我可就沒人替你在漢王麵前說話了。”
程庸頓感手腳絲絲發疼,心髒亂跳不已,失聲道:“這麼說你是……”
墨麟笑眯眯的道:“不錯,我便是漢王的特使,專程來取你性命的。”
程庸大駭不已,居然覺得麻痹感不斷加重,手也抖動起來。他咬著牙想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如一槍結果這小子,多活一天算一天好了。
可這時墨麟卻繼續道:“話雖如此,我卻不想殺你。”
程庸一愣:“為什麼?”
墨麟歎了口氣:“第一,黃猛是我的死對頭,你替我除去心腹大患,我很感激。第二麼,你是個人才,應該繼續給漢王效力,白白死掉簡直太可惜了。”
這正說中程庸心事,他不禁脫口而出:“閣下肯為我求情?”
但話一出口他又覺得可疑,眼前的小孩兒不過十一二歲,何德何能被委以重任?況且他的身份尚且存疑,自己怎能憑一句話便相信他?
然而這小孩兒好似懂得讀心之術,搖頭道:“我是王爺親封的武德大夫,從靖難時便在他老人家麾下掌管情報工作了。我現在這副模樣是因為小時候服食‘五石散’過量,並不是年幼。至於本領麼……”
他從袖中摸出個漆黑的龜殼,擺弄幾下後指著窗外道:“三隻。”
程庸不明所以:“什麼三隻?”
墨麟把手指抵在嘴唇上:“噓,看著。”
片刻後隻聽哇哇幾聲叫,居然三隻老鴰落到空地上啄食草籽。
程庸不禁大驚:“這……”
墨麟收起龜甲,洋洋得意道:“罷了罷了,若無這點本事,又怎能被人稱作‘混元神算小昆侖’?”
他順嘴給自己編了個綽號卻一點也不臉紅。
程庸當然沒聽過什麼小昆侖,可這諢名比“黑白雙煞”威風得多,於是點頭道:“久仰了。”
墨麟嗯了一聲,繼續道:“梅青死後,本應由我接任京城情報主管一職。可恨那黃猛仗著自己在錦衣衛中為官硬把我排擠在外,實在可殺!”說罷狠狠啐了一口,又抱拳道:“多謝程壯士幫我除去對頭。”
可直到此時,程庸仍對他半信半疑,猶猶豫豫的問道:“閣下……閣下可有什麼憑證?”
墨麟哈哈大笑:“你是裝糊塗還是真糊塗?外出執行任務時,誰會把憑證帶在身上,那不是授人以柄嗎!”
程庸心想的確是這個道理,可終究不大放心,又問:“既無證明,我憑什麼相信你?”
墨麟道:“就憑我沒取你性命。你想想,我若殺你隻需在水中加些猛藥便可,但我沒這麼做,除了愛惜人才還有其他解釋嗎?”
墨麟的確深諳人心,知道程庸現在走投無路,要的隻是一個“解釋”。哪怕這解釋多少有些蒼白,他也終歸會相信。
果不其然,程庸想來想去,終於放下槍道:“既然如此,還望閣下為我指條明路。”
然而他哪裏知道,墨麟那是顧忌森羅,若沒有這個擋箭牌,十個程庸也毒死了。他指出的有死路、絕路,卻唯獨沒有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