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定看到留帖,先是一陣傷心,隻是隨即想到老師的離開絕不是要去遊山玩水這麼簡單,而他文末最後還特意叮囑自己不要再用青龍變身,難道他是擔心自己身體的隱患,去找人幫我,卻又不想讓自己擔心?
這個可能性很大。像博先生這樣驕傲的人,對誰都冷酷得很,就算要對自己的學生好,也要藏著偷偷來。
想到老師用心良苦,陸定感動之餘更添哀傷。
一起離開的人除開依蘭和丘克這對妖精祖孫外,還多了洛尼兄弟這對死皮賴臉要跟著陸定的活寶。
一直將他們送到暴風峽穀最東邊風雷界碑處的,也隻有鹹魚大師、艾莫爾祭司、暴風女王和趙詩琴四個接到陸定通知的人。
依蘭對三個男人都沒什麼意見,但看到趙詩琴卻好像有些不大自在。趙詩琴玲瓏剔透,當即微微搖頭,將她拉到一邊,笑道:“依蘭小姐,你不用擔心,我能來見陸定這一麵,不過是因為他說我的寶物給了他靈感,又同是青龍一脈的後裔,拿我就不當外人。”說著將那台筆記本電腦拿了出來,送到依蘭手中,“這件東西在我手裏始終隻是見死物,不如就送給你了吧,陸定應該知道怎麼使用的。”
“啊!這……這怎麼好意思?”小妖精口裏謙虛,但卻一把將電腦接了過來,想到當天亡靈電腦大戰鹹魚大師等人的驚人威力,趕緊像陸定一樣打開屏幕,卻隻看到黑漆漆的一麵鏡子,不由茫然,一旁的趙詩琴不由啞然失笑。
與小妖精被拉到一邊一樣,陸定也享受了同樣的待遇,不過拉他的人是暴風女王。女王眼看四周無人,才將一張紙條遞給陸定:“陸定,你看看這個!”
“母王,千風之嶺呆得夠了,我想去天風城散散心,你不要掛念我,該回來時我自然會回來的!藍泡!”陸定讀完字條,當場有些傻眼,“公主殿下離家出走了?”
“可不就是!”暴風女王歎了口氣,“本王估計,她是聽說你要去天風城,為了你才去那邊的。”
“為……為了我?”陸定有些口吃。
“不是為了你,難道還是為了看天風城的日落?”暴風女王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妮子對你的心思,白癡都看得出來,你可別給我說你不明白!”
“這個……可是……”陸定的臉當場紅了。
“別給我‘可是’了!反正藍泡就由你負責給我找到,好好照顧她!”
暴風女王最後的話充滿了蠻橫,偏偏陸定對女人實在沒有辦法,不管是老的小的還是不老不小的,都一樣的。所以他隻有搔搔頭,傻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這個原本就不屬於自己的責任。
暴風女王這才滿意地放開了他。
不過陸定在此時儼然是一個搶手饃饃,剛剛得到自由,立刻又被艾莫爾祭司給找了上來。老祭司遞給陸定一隻象牙環。象牙環有成人的手指粗細,打磨得極為光滑,看上去已很有些年頭,但卻從中間被人像是用利刃一下切成了完全對稱的兩半,這僅僅是其中的一半。
“陸定,這是我們半獸人酒窖的鑰匙,本來是要交給博長老的,可惜他老人家真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如風,隻有拜托你交給他了,希望他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到我們酒窖裏挑選幾件器物,不然我和我的族人會永遠難以心安。”
陸定隻是隱隱知道博先生之前對半獸人有恩,但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他卻並不清楚,但眼見老祭司竟然將相當於半獸人藏寶庫的鑰匙交給自己,他還是大吃了一驚,忙道:“這可不行,祭司大人!老師要是在,也絕不會收的,你還是拿回去吧!”
“孩子,你好好收著吧!”半獸人用他滿是長毛和老繭的手,將象牙環按在了陸定手裏。他緩緩抬起頭,手指向西北方向,眼神裏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憂慮:“孩子,你看到那十三顆最亮的星了嗎?”
“嗯!聽說是叫‘唱歌的半獸人狂戰士’!”
三元大陸的星空和地球完全不一樣,星座也千奇百怪,命名也都是源自大陸上的故事和傳說,“唱歌的半獸人狂戰士”是一個著名的星座,懷斯的記憶裏保留了這一部分。
“不錯!這個半獸人狂戰士,是我族偉大的鈞雪先知死後所化,他生前最擅長預測禍福,而每當月圓的時候,他就會像生前一樣唱歌,他的歌聲隻有我們半獸人祭司才能聽到。上個月的月圓之夜,我又聽到了他的歌唱……這一次,他的歌聲清晰無比,告訴我關於整個大陸的未來!”
“什麼……未來?”陸定吃了一驚。
“於風於雪於雲之不可知,於人於神於我之不可聞,隻在蒼茫,隻在浩渺,兩千年的亡魂,兩千年的輪回,白骨如山,誰人成仙,哪個封神?於水於冰於雨不可知……”半獸人的渾厚的嗓音低沉而滄桑,有著穿透金石的力量,聲聲不絕地落到陸定的耳朵裏。
這應該是一首充滿了東方韻味的歌,怎麼會出現在半獸人的嘴裏?
“鈞雪先知唱到這裏,後麵的我就再也聽不見了。我前幾天卜了一卦,我可能將不久於人世,而我的族人怕也將遭受前所未有的劫難……孩子,希望你能幫我保管這枚鑰匙。將來會有人來找你,希望你能幫忙,帶領他打開半獸人酒窖,那裏……將是我們複興的希望!所以,拜托了!”
“啊!祭司你快起來!我答應你就是!”半獸人的忽然下跪讓陸定慌了手腳,慌忙答應了他。
“多謝你了,陸定大人!”半獸人如釋重負,連稱呼也一並改口,“你們青龍大陸的千金一諾,都是誠實有信用的好男人,有你一句話,我也就放心了!”
半獸人祭司再沒有多說什麼,這個古老的種族也懂得東方哲學裏“大恩不言謝”這樣的道理,知道多餘的廢話實在沒有再說的必要,隻有將這種感激深深藏在心裏,在將來的某個明天再找機會回報。
隻是……在即將到來的風起雲湧過後,半獸人是否真的還有明天?一想到這裏,半獸人祭司又陷入了深深的憂慮。這種深沉的憂慮,讓他沒有和現場其他人再打招呼,望著西北那個星座走了過去。
原來他並不是送陸定,而是來送自己。這個親近自然的神秘人物,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瀟灑,但就是這樣瀟灑,還是被種族的未來所困擾——即將到來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場亂世風雲?
在每個人的錯愕眼神中,半獸人祭司高大魁梧的身軀慢慢消失在濃墨重彩的夜色中。這種被宿命糾纏的灑脫,除開陸定外,有所覺察的就隻有丘克長老和鹹魚大師。
鹹魚大師對此輕輕念佛:“阿彌陀佛!”
丘克長老笑道:“老和尚,你別念佛了,念得本長老頭都大了!造器大會也結束了,你要沒什麼事的話,就隨我們一起走吧,反正你回神術國也要經過風雷帝國!”
“對啊大師,一起走吧,我正有好多東西可以請教您呢!”陸定喜道。他雖然領悟到了造器術的精髓就是創新,懂得了空間極點的秘密,也獲得了象征天下造器師第一的暴風王冠,但實際上卻還有無數的細節未知,如果能得到鹹魚大師的指教,絕對會受益匪淺。
鹹魚大師搖頭笑道:“貧僧也想與諸位同行,隻是還有要事,必須去一趟亡靈之海。也就三月之後吧,老衲一定會到天風城,看陸施主普度眾生!”
老和尚這樣說了,陸定等人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雖然所有人都依依不舍,但離別的時候終於還是到了。一行人互道尊重,就在風雷帝國界碑前撒手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