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屋(1 / 3)

經過兩個小時車子的顛簸,永康按照關若文給他的地址終於找到了“紫薇山莊”。這正是一個美麗而寧靜的傍晚,西窗的天邊,夕陽如丹,長條的雯雲像是用彩色蠟筆畫上去的。一陣晚風徐來,夾帶著濃鬱的山間清涼和潮濕,退卻了永康連日來父母逼迫的犯愁和倦怠。他抬頭透過汽車的擋風玻璃,直盯著頭頂上那塊偌大的竹匾:

“紫薇山莊”!竹匾上描著四個綠色的隸書大字。永康下意識的把這四個大字念了一遍,嘴角浮起一抹欽佩的笑容。這是一個多麼幽雅而詩意的名字。也隻有熟讀唐詩宋詞的關若文才想得出來。若文,本身名字就包含了許許多多的才華和智慧,不去當一個中文教師或學究真是可惜。記得第一次在麵試接待室裏見到關若文,給他的印象是莊重、大方,骨子裏卻透露著自負和驕傲,舉手投足,又是那樣的不無適處。

“什麼專業畢業的?”主考官問。主考官正是永康。

“機電係!”關若文簡單的說。

“機電係?”永康重複了他的話,懷疑的看著他,“機電係?”他再度重複了一遍,“你知道營銷嗎?懂得營銷嗎?”他嚴厲的,犀利的,審判的問:“我看了你的推薦表,推薦表倒做得挺漂亮的,但你剛從學校裏出來的一個畢業生,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社會,你要知道,幹我們這一行首先要有足夠的社會底子和經驗,再用自身的真誠和措辭來說服客戶,在短時間內讓他們信服和了解我們公司的產品。一個機電係的學生,你行嗎?”永康的話盡帶刻薄和瞧不起,輕蔑的眼光更是那樣的凜冽、嚴峻。

等永康講完話,關若文不以為然的接了一句:“古人雲: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才須待七年期。何況,你既然叫我來參加麵試,總有你的理由?”

這出人意料的回答,激起了永康的興趣,但依然麵無表情地問:“我說小關,先別這麼得意,初生牛犢不怕虎,你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關係,沒有經驗,沒有社會實踐,不諳事事,有的是紙上談兵,像你這樣的小年輕我已經見多了。”

永康咄咄逼人的語勢激怒了關若文,隻要是人才,還怕找不到工作,憑什麼讓他羞辱。所以,他豁出去的說:“盛先生,我今天有膽量進這個門檻兒,我是充滿著足夠的自信和信心進來的,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比一般人做的好。況且,營銷人員,就像軍隊裏地參謀,誰也不能肯定這場仗一定能夠打贏,勝敗乃兵家常事,唯一希望就是‘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關鍵在於一個人的堅持,努力和自信。”

在種種刁難的問題下,關若文打贏了這場仗。永康當場就錄用了他。不出一年,關若文的業績超過了營銷專業的學生,甚至趕上了老員工,還從一個普通的營銷職員晉升到高級營銷主管經理。他是優秀的,是能幹的,是頑強的,是善於貫通的,但在他身後居然隱藏著一個驚世駭俗的故事。

永康把車子停靠在“紫薇山莊”的一塊空地上,打開車門,隨手從副駕駛座上拎起他的公文包走下車來。他穿著一件粉色的襯衫,套著一條皺褶清晰的黑色西褲,踩在腳底下的皮鞋鋥亮而有光澤,挺拔而高大的身子倒映在裏麵。他的頭發整整齊齊的向後梳著,腦門很寬闊,一對明亮而深邃的眼睛是那麼的炯炯有神,像火炬,像劍光。永康推開“紫薇山莊”籬笆的門,就看到一片豔麗的花海。

被關若文曾邀請過幾次小住而無暇參觀的“紫薇山莊”,事實上是一個花圃,整個的“紫薇山莊”也就被這些豔花占據著。所謂的“紫薇閣”,那隻是占據幾坪大地塊的兩層樓房,比起那片花海,那就微不足道了。穿過花圃,永康才見著“紫薇閣”。關家夫婦一聽門外有響動,立刻從屋子裏迎接出來,似乎早有準備。

“您好,您是若文的老板,是吧?”關父迎麵過來,禮貌地問。

“伯父,真不好意思,打攪了。”永康說。

“什麼打攪不打攪的,”關母接口說,“快屋裏坐,晚餐我都準備好了。若文啊,都在電話裏跟我說了,我們很同情你,當然也不能怪你的父母。”

在關家夫婦的相擁下,永康進了“紫薇閣”。關家夫婦都是好“客”之徒。

夜裏,關母把永康安排在關若文的房間。關若文的房間雖然簡陋了一些,卻布置得有條不紊。靠牆立著一個兩門的書櫥,窗前是配套的紫檀色的書桌和椅子,床安放在兩者之間。除了這些東西,其它都是些小玩意,比如,小幾,畫紙,仿古的陶瓷杯之類的。桌上一燈瑩然,透過紗窗,可以看到窗台上放有一缸睡蓮,正朦朧的開著三兩朵蓮花。不經意發現牆上掛有一幅闕詞:

“山不在高,有仙則明。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斯是陋室,為吾德馨。”

字體奔放而有力度。再定睛一看,左角落豎立著一行小字:“關若文題”。沒想到關若文還有這麼一手筆。他微微笑了笑。走到書桌前,剛要順手拿桌上的那本《詩詞賞析》,不禁被桌上的一道亮麗的“風景”吸引住了。書桌上的玻璃磚下壓著一張偌大的照片。相片裏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大而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一張俏麗的嘴唇在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小貝牙。她笑得很甜,很美,很嫵媚。她的皮膚有如粉一樣的細膩。一波飄逸而柔細的長發隨風而揚。她穿著一件藍格子衣服,坐在一塊岩石上,赤著的雙腳浸泡在清澈的水溝裏。她很美,隻是顯得清瘦了一些。他凝視著這個少女,皺皺眉毛,又微微的笑了笑,在桌前坐了下來,念起了詩詞。